106. 再一次機會? “那樣,娘會更快樂。”……(2 / 2)

他當然有懷疑。

但他……也清楚,他的懷疑皆非真實。

“你在哪睡?”薑寧問。

就在這還是回書房?

“……就在這。”林如海想離她更近。

“行。”看時間不早了,薑寧當即就叫人進來給他收拾床鋪。

若吃完午飯就回來,那去得不能太晚。不然好像不是回家看看,隻是去蹭頓飯。

“等等。”林如海拉住她的衣襟。

見她看他,他的語氣又弱了下來:“……等等。”

“怎麼了?”薑寧隻好讓夏鴻秋雁再出去。

她趕時間,還想問問秀娘怎麼樣了,彆再來個上吊尋死。

昨日林如海說:“你隨意挑一個便是。”秀娘還是她選出來的人。

她不想看見人死,更不想因為“林家逼死了上皇賜人”遭難。

“你——”話到嘴邊,林如海察覺了薑寧的不耐和容忍。

她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了他一路。

不管是何情分,她的確在關懷他,擔心他。

他把原本想問的,“你心裡究竟有沒有過我”,咽了回去。

問這個,還有任何意義嗎?

林如海直起身,脫掉鬥篷,搭在椅背上。

“妹妹,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把薑寧環在懷中,“這四個人,我也不會碰,養著就是了。即便老聖人怪罪,我願一力承擔。我……隻想要你。”

說到最後一個字,他話音哽咽。

十幾年走到今日,是他離不開薑妹妹,而不是,薑妹妹離不開他。

薑寧深深吸氣,輕輕吐氣,抿出一個微笑。

他原本便有無數機會。

不能說“不好”。

她說:“好。”

*

雪天路滑,薑寧和孩子們乘車去李家。

一輛車坐四個人會有些擠,便分了兩輛。緋玉定纏著薑寧要一起坐,黛玉便和妙玉坐去了後麵。

身上穿得厚,車裡不透風,薑寧熱了,便把手爐放在一邊,笑問緋玉:“怎麼了呀?”

家裡三個“玉兒”,緋玉是她親生的,黛玉不是她親生的,卻也是她親手養大的林家親女兒,隻有妙玉和家裡所有人都沒血緣。妙玉又最大。所以她原本的打算是她和妙玉坐一車,緋玉和黛玉坐一車。孩子們未必介意誰和誰坐,但她想儘力把水端平。

緋玉定要和她坐,是想說什麼呢?

緋玉一整個貼住薑寧,湊到她耳邊,猶豫了又猶豫,才問:“娘,你……喜歡終姨嗎?”

她睡前想清楚了,她有什麼話都可以直接問娘呀。娘肯定不會因為她問和她生氣。

薑寧其實緊張著:

孩子果然還是問了。

可孩子好像……沒生氣?沒難過?也……沒介意什麼?

薑寧便也不當一件大事鄭重嚴肅回答,而是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我……”緋玉絞儘腦汁形容,“一時覺得娘和終姨就像我和姐姐,一時又覺得有點像——”

“我也希望她是我的親妹妹。”薑寧說實話。

但就算她提出結拜姐妹,終夏也一定不會願意,就像昨晚拒絕她拜師。

就算她強行要求,終夏同意了,真成了結拜姐妹,總體來看,對她們也並非好事。

她、終夏和穆姐姐,最好保持現在這種,看似緊密,實則除了穆姐姐是緋玉的師父外,再無任何實質性關係的狀態。不然,戶部尚書和禁軍統領是妻妹和姐夫?

終夏可是昨日才在上皇麵前布了疑陣。

她還不想害得終夏丟工作TvT

聽到薑寧的回答,緋玉反而抿住了嘴唇。

薑寧不懂了:“怎麼不高興?”

她娘沒婚內出軌,不是挺好嗎?

緋玉摟住薑寧的肩膀:“可是,終姨很好啊,娘就不想和終姨,嗯……長相廝守……”

薑寧:“……?”

“為什麼會這麼想?”她大為震驚。

可緋玉還沒來得及回答,李家到了。

她隻好先下車,領孩子們進去,到老太太麵前證明她昨天沒受傷,渾身上下完好無損。

看到她果真好得很,又有三個玉一起保證,鄧老太太和鄧夫人等方真個放心了。

鄧夫人便問:“妹夫怎麼沒來?”

薑寧早就想好說辭:“家裡還有護國公和平昌侯,總不好再三再四把她們兩位單獨留在家裡。”

鄧夫人一想,笑道:“也是。”又遺憾:“可惜她們兩位不來,不但家裡孩子們念了幾個月,連我都想見見呢。”

薑寧笑說:“她們兩位不來,嫂子帶孩子們過來我家不就是了?正好家裡園子不算太小,冬日也有一兩處景致。我找個好日子,置兩桌好酒好菜,請老太太也來樂一日,怎麼樣?”

鄧老太太忙道:“快快快,快把她說的記下,不許耍賴!”

李令文真個拿紙筆寫下了薑寧的話,呈到麵前。

大家一笑,薑寧便簽字畫押,交給鄧老太太親自收著,還立刻叫拿曆書,她要擇一吉日。

鄧夫人推她:“你家去再弄這些,現在忙什麼?在這裡做樣子!老太太你看二妹妹!”

鄧老太太正一手摟著黛玉,一手摟著妙玉。

薑寧笑道:“老太太現在有了好外孫女,哪裡還記得我呢?”

說笑一回,鄧夫人留小輩們陪伴老太太,請薑寧到她房裡,問:“妙玉都十八了,還不還俗?你沒有好人選,家裡也幫你留意著。令文和她一樣大,明年二月成婚,都算晚的了。”

薑寧照實說:“去年甘肅節度祖昌的夫人沒了。他早早打算起續弦,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把主意打到妙玉身上,和我們大人說,願以十萬聘金求娶,還糾纏不休。氣得我們大人實在無法,隻好說,妙玉是身上不好才出家修行,一旦還俗怕性命難保,他才罷了。”

鄧夫人罵道:“那祖昌四十歲的人了,姬妾無數,哪還有臉求娶妙玉?”

薑寧也覺得祖昌確實有病,把祖家的事拿出來,和鄧夫人痛快罵了一場。

罵完,鄧夫人還是要問:“那妙玉就一直這麼著了?”

好好的孩子,一輩子吃齋念佛,耽誤了多可惜。

薑寧也還不確定:“再看看罷。咱們家的孩子,留到二十都不晚。”

主要得看妙玉想不想成婚。

孩子好像還沒想好,等過完年她再問。

說起了兒女親事,那便不是一時半會停得了的。

鄧夫人又問:“黛玉和緋玉也快到年紀了。你們這一直沒兒子,真給女兒招婿,難道還兩個都招?”

那也不像樣啊。

兩個女婿鬨不和,可比兩個兒媳婦鬨不和難多了。

且論長幼,該是黛玉招婿,緋玉嫁人。

可看身子骨,叫黛玉撐起門庭,約束女婿,是不是難了些?

鄧夫人也有私心,歎道:“誰招婿誰承家,另一個隻能帶走嫁妝。緋玉是你親的,我是偏心些,可到底怎麼樣,還是得你和妹夫商議著來。彆把好事鬨成壞事了。”

薑寧忙笑道:“嫂子放心,不會。我也和嫂子透句實話:雖還沒和我們大人商量過,但我想的是,若黛玉的身體能養到適宜生育,林家自然是她承繼。黛玉和緋玉我都知道,也不會因為承家離心。再說也不必急,萬一我們大人年到五十了又得一子呢?”

所有這些,隻有最後一句是謊話。

鄧夫人感歎:“你是心寬的。你心裡有數就好。”

她有意玩笑:“可惜令德和她們姊妹差了輩兒,不然我說什麼也要從你這說一個回來。”

李令德是李世愈的長子,要叫黛玉緋玉一聲“姑姑”,確實差著輩分。

薑寧也沒當真,笑道:“世凜今春入了翰林院,連西疆都說了小半年,李家是‘父子三翰林’。下一個下場的就是令德了,說不準過幾年,家裡就是‘祖孫四翰林’了!”

哈哈,世凜去年中舉,今年直接二甲選入翰林,讓林如海念叨了一冬又一春一夏,可羨慕死他了!

她都準備好“安樂院”裡的美人會有幾個被提一等甚至封姨娘了,但他最後沒動。

還有荷香的例子在前,所以,知道他昨晚沒碰秀娘,她確實不覺得意外。

李令德就算沒他二叔這麼出息,他今年十四,二十年後再中進士,那時候隻要林如海不作死,應該也活著呢,他是不是又得念叨個一年半載,遺憾自己膝下無子?

但到了那時,隻怕他有那個心,也真沒那個力了。

一次又一次,他主動起心或被動接受,雖然最後都沒真做,但她已經看得累了。

十五年了,她很清楚,她對他有過不少心動的時刻,但在他主動選了荷香那晚起,便已不再有任何“愛情”方麵的期待。她隻希望他能保持做個好父親,和她一起養好孩子們。

她仍然欣賞他的容顏,驚歎他的才華,欽佩他為官治民的本領和為國為民的真心。

他是她的家人。

是她非自願選擇,但也相處得不錯的伴侶。

但她不會再對他心動。

可能,緋玉正是看穿了她對他的無動於衷,才會覺得她換個伴侶也不錯?

——回家的馬車上,緋玉說不清楚,她為什麼會想讓娘和終姨長相廝守。

但她就是覺得:“那樣,娘會更快樂。”

可是,人沒有愛情,也能活得很好啊。

“像你,年紀還小,還沒喜歡過誰,難道就不快樂嗎?”薑寧問。

緋玉沉思。

她緩緩點頭,又搖頭。

“為什麼?”薑寧忙問。

是因為她嗎?

“娘,我最近一直在想——”緋玉緊緊抱住薑寧,用氣音說,“朝廷這次封師父為護國公,而不是封師兄,是不是天子在忌憚武將,而女人更好掌控?是不是,雖然‘男女有彆’,但不管男女,其實都是皇權手裡的器具?朝廷可以理所當然把師父困在京中不給官職,但若換個男子便沒這麼容易了。師父受封國公雖是好事,可又沒有那麼好。”

師父心中鬱鬱,她也不痛快。

孩子的思路從男女——或女女(……)——情愛跳到了這裡,薑寧仔細聽她說完,笑問:“那你能再進一步想,為什麼你師父無職,你終姨卻能做禁軍統領嗎?

“除了想離間你師父和終姨之外,還有什麼原因?”

*

在緋玉思考清楚之前,宮中降出隆恩,一等將軍賈政之女,鳳藻宮女史,賈元春,晉封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

又不數日,宮中準許妃嬪省親的消息,逐漸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