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再交心(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8620 字 3個月前

說“沒事”, 是真的沒事嗎?

程丹若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舉的例子,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當時怎麼想, 早就不記得了。

至於今天……“是沒事啊, 吃點清淡的又不會怎麼樣。”她彆過臉, 對道路兩邊的石燈看得認真。

謝玄英嘴唇翕動,先說, 根本不是清淡不清淡的問題,可見她微微咬住下唇,不大自在的樣子, 又把話咽了回去。

非要她承認“有事”,有何意義呢。他知道有, 當她有,也就是了。

遂不再言語, 拉著她加快了腳步。

一路無話到馬廄。

知府衙門養了十來匹馬,馬廄也大, 馬兒們三三兩兩住一間,水槽都是滿的,地上堆滿乾草。

秋雨的夜裡, 它們吃飽喝足, 窩在草堆上休息。

冬夜雪也臥倒在乾草料堆上, 肚子鼓鼓的, 看起來很是痛苦。謝玄英走到它的身邊,輕輕撫摸它的臉。

看見是主人,冬夜雪似乎振奮了一點,眨動大大的眼睛,溫柔地舔舐他的手。

謝玄英舀了一瓢水, 喂給它喝。

冬夜雪舔兩口,又躺下了。

程丹若蹲在旁邊,冬夜雪不斷擺動的尾巴後麵,能看到一點點褐色的絨毛。

“好像才開口不久。”她對動物不了解,不確定道,“還要一會兒吧。”

謝玄英點點頭,把羊角燈掛到木杆上,吩咐馬夫搬椅子。

可馬廄裡哪有什麼椅子,馬夫搬了一條板凳過來。

謝玄英擺手:“你回去吧,不必伺候。”

馬夫踟躕了下,老老實實地應了,一瘸一拐地離去。

程丹若問:“他夜裡不守著嗎?”

“以前守的,最近特意回稟,說路邊撿了個丫頭,白天托付給鄰居,晚上得回去喂奶。”他道,“羊奶還是問膳館要的。”

程丹若仔細回憶了番,是了,馬夫從前是軍戶,打仗傷了腿,托人在衙門謀了個差事,無兒無女。

過年領了年貨,他都是把糕點賣給彆人家,換幾文錢打酒。

“這樣也好。”程丹若深切地感受到,大同百姓的生活在一日日變化。

不是說變得多麼富裕,而是變得更有奔頭了。

謝玄英拿抹布,隨手抹了臟兮兮的板凳:“你坐這,彆在風口吹。”

夜深後,風越吹越冷,程丹若沒逞強,老實在馬廄的角落坐下。

隔壁的春可樂湊過腦袋,好奇地蹭蹭主人。

程丹若摸摸它的鬃毛:“安靜點,姐姐生孩子呢。”

春可樂搖搖腦袋,爬回草堆,無憂無慮地睡大覺。謝玄英看看它,再看看痛苦地刨地的冬夜雪,心裡著實不好受。

程丹若比他鎮定得多,學醫的,再可怕的分娩視頻也看過。

“你也坐吧,生產要很久。”她拍拍旁邊的空位,“你也幫不了它,分娩是母親獨自完成的任務。”

謝玄英沉默地坐下。

冬夜雪站了起來,在馬廄裡轉了兩圈,複臥下,四肢時不時刨動,鼓脹的肚皮微動,偶爾有痛苦的呻-吟。

謝玄英低聲道:“它很痛苦。”

“開產道會非常痛。”程丹若覺得他有點過分緊張了,故意挑起話題,替他轉移注意力,“你第一次見生產?”

他“嗯”了一聲,說:“母親生芸娘和四弟時,我都不在家。婦人生產……也這樣嗎?”

程丹若道:“對,宮縮會非常痛,胎位不對,還會難產。”

謝玄英投來異樣的眼神:“你見過?”

她說:“我是大夫,當然見過。”

他沉默了會兒,握住她的手:“你怕嗎?”

“做大夫,還是做女人?”程丹若察覺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問,“你是不是想問我,怕不怕生孩子?”

謝玄英沒有回答,堅持問:“你怕嗎?”

她說:“怕。”

風吹過懸掛的羊角燈,光影晃動,屋頂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下雨了。

程丹若裹緊鬥篷,望著痛苦的冬夜雪,慢慢道:“說起來,上次我們說到小雪懷孕,就提過這件事。”

謝玄英道:“是。”

“我想過這個。”程丹若說,“不止一次想過,但我一直沒有想清楚。”

他問:“你怎麼想的?”

她抿住了唇。

謝玄英道:“不想說,便不必說。”

夜深人靜,風雨飄搖,整個馬廄隻有馬的聲音。它們在刨蹄子,在打盹,在啃食草料,窸窸窣窣的,反而有種特彆的靜謐感。

程丹若看向冬夜雪,它“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口子慢慢打開,隱約能看見毛茸茸的膜囊。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在生產的痛苦前,去談論這樣的話題。

“你剛才問我,‘沒事’是不是真的沒事,彆的不一定,但生產……”她下定決心,慢慢打開話匣,“雖然每個女人都可能經曆,可這確實並不容易。”

謝玄英認真地傾聽。

程丹若道:“不僅僅是生產時的痛苦,懷孕時的艱難,分娩最可怕的地方,還是死亡,我是大夫,所以我太清楚,有多少種情況會讓一個產婦死掉。”

他明白了,很肯定地說:“你害怕。”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以前,我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隻是覺得,等到合適的時候,未嘗不可。”

謝玄英略感好奇:“合適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程丹若確實考慮過,答得很快:“根基穩固、環境安定、人手齊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