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又送彆(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12369 字 3個月前

水土不服這種事, 真的很看個人體質。

艾世年足足躺了十幾天方才緩過來,但還是不能適應,吃糯米不適應, 連年下雨也不適應,住二樓不適應,坐馬車也不適應。

程丹若看看他, 再看看住茅草房的左鈺, 隻能長歎口氣。

好在他自己也難為情, 略好一些便搬到了書院。

見左鈺在這裡,難免吃驚,雙方有了一些小小的矛盾, 虧得顧忌書院裡都是土司子女, 不想丟人丟到夷民那兒去, 給忍住了。

程丹若假裝不知此事,比起一家獨大,雙方能求同存異, 互相進步才好呢。

她隻細心為他們安排了衣食,上課任由他們去。

也奇怪, 經此一事, 艾世年的病漸漸好了。

程丹若暗暗鬆了口氣, 忙不迭安排書院交接的事情。

“學生來了又走,主要是怕我們扣人。”她簡明扼要地說明情況,“這些人任由他們去,不必去管,按我原先設想,明年是要收一些普通學生。”

艾世年對照國子監,自詡明白:“是此地的大戶子弟吧?”

“隻是其一。”永安書院有了艾世年和左鈺兩位進士, 檔次一下比府學都高,在科舉上甚至比清平、龍岡都有優勢,程丹若自然不會放過掙錢的機會,大戶人家入學,學費可一點兒不低。

“還要免費收一些夷人學生,免束脩。”

艾世年略有不解:“什麼夷人?”

“夷人百姓。”她畫大餅,“若有一日,夷人也能考出個秀才舉人,令其土縣自治,豈不是事半功倍?”

艾世年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改土歸流非易事,土人還是更信服自己人的管束,流官推行多年,也不過寥寥數地,但要是夷人也科考,以科舉代替世襲,無疑更便於朝廷教化西南。

“不錯。”他頷首,“是這個道理。”

“夷人多窮苦,怕是交不起束脩,好在各家土司大方,學資給得足,多教一二學生不成問題。”程丹若道,“若有天資出眾之輩,資助些銀錢也使得。”

艾世年欣然應下。

又讚賞道,“侄女崇學好禮,子真教得好啊。”

程丹若立時道:“您過獎了,我不過略通些詩書,做不了大學問,常恐有負義父教誨。”

見她謙卑如昨,並不曾因獲封一品而驕滿,艾世年不由更加欣賞她的品性,開口提點:“京城路遠,又逢寒冬,路上多加小心。”

“多謝您提點。”程丹若一臉感激地道謝,“我與外子定然小心行事。”

艾世年欣慰地點了點頭,心裡十分舒坦。

-

搞定了永安書院和艾世年的問題,隻剩下了赤韶的婚姻。

程丹若尋了個難得的晴天,帶小姑娘們去騎馬打獵。

這天高雲淡,青山綠水,偶爾能看見金黃的水稻茬子,一簇簇錯落山頭。

金愛和安小娘子都開心壞了,見著兔子就要比賽,大米和小米作為獵犬,頭一次參與打獵,比她們更瘋,嗷嗷叫著衝進林子。

一群小家夥瞬間跑得沒了影子。

隻有赤韶滿腹心事,騎著馬跟在程丹若後頭。

“考慮得怎麼樣了?”程丹若單刀直入,“再拖下去,我可就做不了你的主了。”

赤韶抿住嘴巴。

這段時間,她總忍不住想,假如自己一直都待在金竹寨會怎麼樣。

會更開心嗎?

會更快樂嗎?

她問過阿公,阿公說“也許”,問過阿婆,阿婆卻說:“你去了外麵,還想回寨子嗎?”

赤韶想了很久,才說不想。

寨子隻有一座山,外麵卻有一座又一座山,她認識了很多新朋友,見識了很多新東西,這都是原來在寨子裡見不到的。

她想念阿公阿婆,想和他們待在一起,可並不是那麼想念寨子。

寨子……太小了。

家是家,天地是天地。

“我願意和夕達英成親。”赤韶說,“我想繼續當土司。”

程丹若道:“和夕家聯姻隻是一個開始,要做好土司沒那麼容易。”

赤韶說:“我知道,我會好好念書的。”

“光念書可不行。”她道,“知道你二叔為什麼會死嗎?”

“碩哥殺了他。”赤韶回答。

“不。”程丹若道,“是因為他坐了土司的位置,卻沒有做好土司該做的事,所以才會被殺掉。”

她慢慢道,“部族的首領不隻威風,可以吃好的穿好的,還肩負著族裡上下所有人的命運,要讓他們過上好的生活才行。”

赤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問道:“要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程丹若道,“不是我不肯教你,每個部族的情形都不一樣,漢人和苗人麵臨的情況,也不一樣,這一點上,你該和你姑父學。”

夕顯貴雖然趁人之危,可不得不說,眼光很好,本事也大,把夕照治得很好。

赤韶有點失望。

“還有,具體怎麼做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黑勞和白伽嗎?”她問。

赤韶點點頭。

“他們是很負責任的首領,部族活不下去了,就帶他們去找活路。”程丹若看了她一眼,“可結果呢?他們死了,族人的日子也沒有變好,因為他們找了一條錯路。”

赤韶罕見地犀利:“是因為他們和大夏作對嗎?”

“我說‘是’,你就覺得一定對了?”她反問。

赤韶沉默。

程丹若不以為忤:“我教你做什麼,你肯定會在心裡想一想,懷疑一番,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並非不信任您。”赤韶也學會了場麵話,“隻是有些不明白。”

程丹若道:“知道順德夫人的故事麼?”

“聽過一點。”

“她是彝人首領,既得到了部族的崇敬,又在大夏備受讚譽。”程丹若道,“你不妨學學她,什麼時候學會了,也就知道該怎麼做土司。”

赤韶應下。

程丹若看著她青春的臉龐,心底微微歎息:“既然你同意了這門婚事,我就和夕安撫使商量著辦了。”

“這麼快?”赤韶答應歸答應,其實完全沒做好準備,略微慌張,“我今年就要成親嗎?”

程丹若理解她的緊張。

她當初決定了要試一試婚姻,可事到臨頭,還是百般艱難。

“先定親吧。”她說,“你還小,達英也小,不必這麼著急。”

赤韶鬆了口氣:“好。”

“定親就算未婚夫妻了。”程丹若提醒她,“你要學會和他相處,兩個人得空了說說話,一起出去走一走。”

赤韶已經很滿意了:“嗯。”

“和愛娘她們玩去吧。”程丹若說,“趁我還在,放寬心散散,以後可就沒這麼好的韶光了。”

赤韶應下,揚起馬鞭,和朋友們彙合一處。

三個女孩兒在狗吠中奔入密林,驚起飛鳥四散。

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而美好。

又幾日,赤香到了貴州城,與程丹若商議定親一事。

按照她的想法,是想定親後就成親,可程丹若道:“他們都在書院讀書,若成了親,出入總有些不便。”

赤香一聽也犯了難。

她知道,與其他土司子女保持良好關係,對今後經營赤江十分重要。可若赤韶成親,必然要和夕達英一起回赤江,這邊的人脈就要斷了。

這裡可有安家和宋家呢。

權衡片時,她退步了:“夫人說得是,還是讀書更要緊。”

雙方達成共識,便交換庚帖信物,為子女定下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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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新到任的時間比預計晚了些,好在秋糧已交,賬目核對都很順利。但他不止是接任的布政使,更是謝玄英的同門師兄。

兩人久不見麵,敘舊難免動情。

林新這兩年不算順利,也不算坎坷,江南畢竟富庶,日子很好過。唯一的遺憾便是妻子已經故去。

說是出去了一趟,回來偶感風寒,開始還以為不要緊,誰想病情發作得急,一病不起,數月便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