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8)第二更(2 / 2)

上官燕綏似乎早已猜到她的反應,默默地遞過一張紙巾,才徐徐說道:“死者是叫杜建偉吧,我當初剛好負責清理他的屍體,警察送過來的時候之說是服安眠藥死的,隻要稍微清理一下就行。我原本信以為真,但是當我給他清理麵部的時候,發現他的嘴唇發紫,而且麵部表情很猙獰,一定是生前受到了極大的痛苦掙紮所致。倘若隻是服食安眠藥的話,麵部應該是祥和的,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心中疑惑,就從他的嘴中提取了些唾液樣本,也是這幾天才通過實驗得出的結果。他所服食的藥在我們醫院屬於禁藥,是不允許單賣的。雖然是毒藥,但是跟其他的藥物混在一起,就可能生產出一種抗病藥,所以醫院才會保留著,但一般人很難拿到那種藥,除非是掌管著那藥的醫生或是護士。

我又暗自調查了一下,發現負責看管那個藥的部門領導跟你的一個好朋友很熟,好像是親屬關係,就是上次在你家見到的那個女人,是叫葉安然吧,我曾經在醫院裡見過她很多次。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做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唯一讓我感到疑惑的是,杜建偉的兒子,就是上次在你家見到的那個男人吧,好像叫蕭恒傑,作為杜建偉唯一的親人,他為什麼要在警察鑒定書上簽字。他要求不要法醫鑒定,直接進行遺體火化,所以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但我總覺得你的那兩個朋友好似有什麼事瞞著你,或者說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淩小骨聽了他的話,猶如烈火被冰雪兜頭一潑,極大的恐懼竄上她的心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把這段話聽完的,聽到“葉安然”和“蕭恒傑”兩個名字,隻覺得全身都好似掉進了冰窟窿裡,腦子被凍住了,再也不能思考。明明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被她忽略的細節,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頭疼欲裂。

一想到杜建偉死時的猙獰表情,可見他最後被害死時,是多麼的痛苦!到底是因為毒藥的緣故,還是因為下藥之人,才讓他那麼痛苦呢?淩小骨越想心越寒,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一絲嗚咽溢出嘴角,痛不欲生。

上官燕綏見她如此模樣,心生不忍,原本也是猶豫了許久,但越是如此,她應該越想還那人一個公道吧?怎麼能看著愛著的親人白白死去?靈魂會一直不安的吧。但是此時看到她痛苦的樣子,卻有些後悔,或許他應該換個彆的方式的。

上官燕綏站起身,繞過桌子,將她抱在懷中,大手輕撫著她的背,就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樣子。極清冷的黑墨玉眸子,從深處滲透出一點灼人的熱,想要將人溫暖。

淩小骨隻覺渾身冰冷的厲害,突然被他抱入懷中時,有一股溫熱襲來。她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熟悉感,總覺得這個懷抱似曾相識,卻又無跡可尋。她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生出濃濃的依賴感,想要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裡,被他嗬護著,被他溫暖著,忘記一切煩惱。

也不知過了多久,淩小骨終於從悲傷中振作起來,她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原本打算在公寓待幾天的計劃也取消了,她要回家,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上官燕綏將淩小骨送回了家,看著她垂頭坐在旁邊,長長的睫毛隱在淡淡光線裡,就像是一隻無助的小獸。他想要伸手摸摸她,卻不敢伸出手。他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但他卻無能為力。

明明知道注定不能在一起,他卻總是拚儘全力想要跑過去。可他們終究像是磁鐵的南北極,靠近了就會被彈開,最後隻會跌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有些人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與其最後傷心落淚,不如現在放手。道理明明都懂,卻總是控製不住。

淩小骨坐在車中,定定地看著他,非常感激地說道:“謝謝你,燕綏,告訴我杜伯伯的事情。謝謝你,燕綏,給我做好吃的。謝謝你,燕綏,做我暫時可棲息的港灣。謝謝你,燕綏,在我最落魄的似乎出現在我的生活裡。”說罷,轉身下了車,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有些溫暖隻要貪戀上了,就會上癮,直至再也離不開。她現在還不是貪戀溫暖的時候,她現在需要戰鬥,她要把事情查清楚,她不能讓杜伯伯就那樣白白死去。

上官燕綏看著她,滿目悲傷藏在車裡的陰暗處,眼瞳漆黑仿若深潭,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他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口,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看著她跌跌撞撞的背影,漸行漸遠,看著那纖瘦的背影跑進門裡,才頭靠椅背,閉上眼睛,深深呼氣。過了許久,他才啟動車子離開。

淩小骨剛剛到家,就跑去淩誌平的書房,看到他正坐在電腦前,方小聲說道:“爸爸,有些事情我想問你,還希望你不要隱瞞我。”

淩誌平正看著財務報表,突然見她衝了進來,眉頭皺起,沉聲說道:“小骨,為什麼慌慌張張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最近你總是神思不屬的,爸爸和媽媽都很擔心你。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爸爸若是知道,定然不會隱瞞你。”

淩小骨雙手緊握,低著頭沒有看他,聲音淡淡的,卻隱含悲涼,“爸爸,當年杜伯伯為什麼要來咱們家?他之前不是在蕭家待的好好的嗎?為什麼突然從蕭家離開來了咱們家?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還有,為什麼蕭恒傑明明是蕭伯伯的兒子,杜伯伯卻從小養著他?他們不是沒有血緣關係嗎?倘若不是蕭沐陽突然離開了,想來蕭伯伯也不會把蕭恒傑認回家吧?他既然知道那是他兒子,為什麼遲遲不認回?”

淩誌平被她突然問出的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眸晦澀不明,“小骨,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問起這事?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傳言?”

淩小骨突然抬頭看他,她的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哭了很長時間。她倔強地看著他,步步緊逼,完全不服輸,“爸爸,你說過的,隻要是你知道的,你就會告訴我。你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也不要問我為什麼會突然問這些問題,你隻要告訴我答案就好了。爸爸,我已經不是以前任性的小孩子了,我早就已經成年了,我知道我在作什麼,同樣的,我也會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

淩誌平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淩小骨,心知定是杜建偉的死刺激了她,畢竟那人曾經那麼疼愛她,就那樣無緣無故的死了,彆說是小骨,就連他都感到匪夷所思。但如今屍體都已經火化了,再追究下去隻會永遠痛苦。

他不想看著女兒一直身處那種煎熬中,倘若真的能幫助她,他也希望她早點從那悲傷的漩渦中掙紮出來。淩誌平心中思量許久,方緩緩說道:“蕭恒傑和你杜伯伯並不是完全沒關係,你杜伯伯也不是無緣無故收養他,因為蕭恒傑的媽媽就是你杜伯伯的妻子。”

淩小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隻覺一道天雷響起在耳邊,被轟得不知東西南北。如果蕭恒傑的媽媽是杜伯伯的妻子,而蕭恒傑的親生爸爸是蕭景林,那麼就是說,杜伯伯其實是被戴綠帽子了?!那他的妻子現在何處?他的妻子為什麼會和蕭景林在一起?蕭恒傑隻比蕭沐陽小了幾個月,那就是說,是在蕭夫人懷孕的時候,兩人在一起的?!

淩小骨胸口一窒,幾乎喘不過氣來,一張小臉慘白如紙,竟不知該如何問下去,又該如何問的出口!為什麼會這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淩誌平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搖了搖頭說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事情的真相其實更慘烈。那時候你杜伯伯在蕭家當司機,他的妻子是蕭家的保姆,後來兩人暗生情愫,就結了婚,結婚之後一直住在那裡,畢竟蕭家那麼大,還是給下人提供住處的。其實開始都挺好,問題就出在,有一次你蕭伯伯喝醉酒回家,無意間看到了正在收拾廚房的保姆,那時候你蕭伯母正懷有身孕,後來事情就那樣發生了。

你杜伯伯的妻子自從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就一直抑鬱寡歡,沒多久就查出懷孕了,但她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倘若流掉的話,萬一是你杜伯伯的,她肯定就更加愧疚了。想來那時她也是抱著僥幸心理,畢竟就隻有那一次,應該不至於。

直到孩子生下來,她偷偷地去做了dna鑒定,但結果你早就知道了,她受不了這個打擊,就自殺了。她死後,你杜伯伯才知道了這一切。他想不顧一切地跟你蕭伯伯拚命,但那時你蕭伯母也剛剛生下沐陽沒多久,倘若他把你蕭伯伯殺了,他也會進監獄,那麼就會有兩個小孩子同時失去了父親。

畢竟兩個小孩子是無辜的,你杜伯伯一直都是善良的人,他既不想讓外人傳他妻子的流言,更不想再見到你蕭伯伯,所以他就帶著蕭恒傑離開了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