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歲的開年 。(1 / 2)

乾清宮的書房, 有時候是皇帝密召臣子的所在,四周伺候的人口風緊起來的時候很緊,談什麼都方便。但有時候, 皇帝也會召集不少人在這裡開小朝會。

而在三貝勒舉報直郡王鎮魘廢太子的這天, 乾清宮裡的人還真不少。至少, 八爺和四爺都在現場看了直播。直郡王當場就跪下了,直呼“冤枉”。“兒臣雖與太子不睦, 但也對天地有敬畏之心, 怎會采取這等大逆不道的方法?”

老三這時候也已經把自己擺上了棋盤,退無可退,當即站起來朝著直郡王大跨兩步,喝道:“我逮著的那名蒙古喇嘛, 巴漢格隆,自十年前就出入你的府上, 難道是假的不成?”

老大也不甘示弱地喊回去:“你隻說他十年前來我府上,何時走的怎麼不說?七年前老……我就將他趕走了。”

“那他一個專司陰損害人招數的邪僧,出入你府上達三年之久, 又是乾了什麼?”三貝勒步步緊逼, “他親口供認的,替你鎮魘廢太子, 得了太子的生辰八字,刻成偶人……”

“人在你手上, 不聲不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自個兒養出來的。這供詞可信嗎?”直郡王大呼, “既說偶人,可有物證?”

“直郡王啊直郡王,你不會以為偶人已經燒了,就沒有物證了吧。”三貝勒臉上露出勝券在握、大義凜然的表情, “那巴漢格隆說了,他為了替自己留後路,每次替權貴人家做私活,就會將偶人複刻一枚,交由徒弟帶往草原,埋在大召寺南邊一百步的一顆老樹下。皇上親自派人去取,今日已到。”

直郡王似乎是沒有站穩,“撲通”一聲再次跪下了。他垂著頭,牙關緊咬,聲音沙啞地說:“兒臣未曾做過,請皇阿瑪明鑒。”他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然而在如此的作態之下,竟讓人一時分不清他是心虛的汗水,還是被人誣陷的緊張的汗水了。

隻有直郡王心裡知道,約莫十年前,他年少輕狂,又恰逢幾次隨軍征討葛爾丹,有機會接觸到了神神叨叨的蒙古喇嘛,確實動了采用鬼神之術的念頭。然而整場儀式還沒有做完,就被人勸阻了。那人說:“從來厭勝之術是皇家最忌諱的,漢武帝太子便因此而死,大阿哥怎敢?”於是直郡王懸崖勒馬,將東西都燒掉了。

哪知道當年那喇嘛私底下竟還留了一手,這可真真害死人。直郡王跪在乾清宮燒了地龍的地板上,卻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冰冷的。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怎麼就沒將那喇嘛滅口呢?生生留下了這麼個禍害。但轉念又想即便將喇嘛滅口,他徒子徒孫還在,東西也早就埋下了,還是會有今天這一遭。

說到底還是老三有意害他啊!怎麼就將這麼久遠的陳年往事都挖了出來?他都已經不記得當年勸阻自己的人是誰了,這都能被挖,他怎麼不去當摸金校尉啊!

自打那年在宴席上拿到了太子送的毒湯後,直郡王再次直麵生命危險,刀子來自他從前沒想過提防的老三。真是一個太子倒下去,千千萬萬個太子站起來。

這一刻,直郡王的腦子裡千頭萬緒。這一刻,直郡王的腦子裡空白一片。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應該是沒有多久,畢竟,隻是幾個灰撲撲的匣子被人呈上來,然後被打開檢閱的時間罷了。然後——

“皇上,這其中沒有廢太子的生辰八字。”大學士們戰戰兢兢的聲音說。

老大猛地抬起頭,直視三貝勒,目光中又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不可置信。

三貝勒胤祉已經懵了,也不顧禦前失儀,幾步衝上去翻看那些小人偶。“不可能,那喇嘛說他一共刻了三個,除了廢太子,還有已故的毓慶宮大阿哥和弘皙的生辰八字,足足三個,怎麼可能一個都找不到?”

然而匣子裡的木偶數量有限,統共也就十一個。三貝勒翻來覆去翻了兩遍,真的沒有太子和他的兩個兒子。三貝勒眼神都有些無光了,手上隨便抓的一個木偶滑落在地。“是你們一路護送過來的嗎?中間有沒有擅自離開匣子,被人動了手腳?”三貝勒逮著送匣子的人問,直問得那幾名侍衛冷汗涔涔,連聲發誓三個匣子從土裡挖出來後就一直有人盯著,封條都是剛開的。

“夠了,老三。”坐在上首的康熙發話,阻止了三貝勒繼續朝著“皇帝的親衛中有叛徒”發散。

三貝勒意識到了自己棋差一招,但他依舊相信自己查出來的事情是真的。畢竟,當年的老大是真的毫不掩飾他對太子的嫉恨,而直郡王詛咒太子這件事,從喇嘛出入直王府開始,就已經是他們這些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他抓到了人,老大也不像是會提前消除痕跡的樣子,那匣子裡的木偶,怎麼會不翼而飛呢?

“若我說的有假,為何直郡王方才一臉訝異的樣子?他也覺得盒子裡沒有廢太子父子的生辰八字他很驚訝,這說明什麼,還請皇上明察!”三貝勒也跟著跪下,“直王賭咒發誓,兒臣也可賭咒發誓,若此為兒臣有意構陷直郡王,人神共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