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齊廣場是這附近最大的商業中心,烈日炎炎,一樓的奶茶店無疑是最熱鬨的地方。
這會,奶茶店門口正播放著廣播叫號,容溫走過去取奶茶。
葉以蘅看到他的背影,目光一滯,她留意到他走路發力的方式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好像有點跛。
還在發呆,容溫已經回來了。
“給你買了奶茶,”他小心翼翼地問,語氣裡帶著遲疑,“你……還愛喝嗎?”
冰鎮的奶茶杯壁還在往外冒著水珠,他的掌心很快被凍得通紅,葉以蘅看著遞到眼前的奶茶,想起的是高中那會,夏日的午後炎熱,上學路上他常常買好奶茶在她家附近的書店那等她一起上學。
因為沒錢,所以每次他都隻買一杯,他自己不喝,隻買給她。
大概是她太久沒接過,容溫眼神暗了暗:“已經不愛喝了麼?”
她的生活他已經錯過了太久,或許很多事情都變了。
不過下一秒,葉以蘅就把奶茶接了過去。
她仰頭望向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出口:“你的腳——”
容溫微微笑著:“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問我,讓我們先吃完這頓飯,好嗎?”
葉以蘅提前在川菜館定了位置,入座後服務員帶他們走向靠窗的位置。
點餐時,容溫點的都是她愛吃的。
這麼多年,他連她愛吃的菜都記得那樣清楚,既然這樣,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回來找她,為什麼他要騙她他已經死了。
她心裡有無數個疑問,但吃飯的時候,她仍舊不敢眨眼,她總覺得下一秒,這個夢境就會轟然倒塌,一眨眼,他就會從眼前消失,哪怕是個夢,她也希望能維持得再久一點。
他戴著透明手套幫她剝蝦,袖口半挽著,她留意到他手臂裸露在外的大片傷疤,觸目驚心,容溫見她停下筷子,一直盯著他的手臂,很快他就猜到了原因,摘下手套,把襯衫的袖口拉了下來。
很默契地誰都沒有提起這件事,隻是葉以蘅喉嚨開始泛酸,這頓飯變得難以下咽。
她好像猜到了什麼,心裡反而更是難受。
吃完飯,走出餐廳,容溫習慣性地想牽她的手,但躊躇了許久,直到手心冒了汗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氣氛有些沉重,葉以蘅開起了玩笑:“那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呢?本來以為你隻是個普通網友的,還想著要是長得不好看,我就帶你去集市逛逛就回去了。”
容溫聽見嘴角上揚:“那要是長得好看呢?”
葉以蘅眨了眨眼:“沒想過這種可能,長得好看的哪有時間天天在網上打遊戲。”
容溫忍不住輕笑了聲:“阿蘅,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低聲重複道,“和我記憶中的那個人一樣。”
“不,不一樣。”
葉以蘅下意識就要否認,現在的她早已變成那個人口中自私、謊話連篇的人,甚至有時,她也會自己感到陌生。
兩人沿著馬路一直走,到了紅綠燈路口,容溫終於鼓起勇氣牽起她的手,她愣了愣,屏住了呼吸,十指緊扣,她真切地感受著他的體溫,和陸嘉望不同,他手心的溫度更高,陸嘉望也不會牽個手就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走過斑馬線,她扭頭看著容溫的側臉,慢慢掙開他的手。
容溫心裡一沉,又聽見她說:“我還沒原諒你的,我要等你說完再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好,”容溫點頭,“那接下來的行程,讓我來安排。”
他帶她去了附近的私人影院。
葉以蘅走進去,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影片,心裡酸澀得不行。
這是高考結束那段時間影院上映的電影,他離開慶城的時候,他說過等他回來要陪她一起看的,隻是他一直沒回來。
關了燈,房間裡隻剩下電影熒幕微弱的光,兩人靠在沙發,電影還在播放片頭。
黑暗中,葉以蘅突然開口:“其實這部電影我已經看過了。”
“嗯?”
“我自己去看的,就在屏遠鎮的電影院,我還記得,那一場整個電影院裡就隻有我一個人在看。”
不過也正因如此,無論她哭成什麼樣都不會有人留意。
屏遠是容溫的老家,他消失的那段時間,她自己買票去了屏遠找他,也是直到那時候,她才發現原來找一個人真的如同大海撈針,她對他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憐,除了他叫容溫,還有那個怎麼也打不通的電話外,她一概不知。
容溫臉色煞白:“你來找過我?”
看到她點頭的那一刻,他心裡揪緊,終於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或許是命運弄人,又或者怪不得命運,是他太過敏感、自卑、怯弱,是他不相信她對他的感情。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關於我消失的這些日子。”
昏暗的房間裡,電影還在播放,影片裡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正騎著自行車穿越大街小巷,而此刻的她聽他說起了多年前那場毀滅性的車禍,聽他說起了他破碎的家庭,他旁人眼裡不合格的、瘋癲的母親在最後時刻竟然撲過來抱住了他,將唯一生存的希望留給了他。
搶救過來後他仍處於重度昏迷的狀態,每天隻能靠各種儀器活著,昏迷了將近三個月,醫生甚至考慮過要用腦深部電刺激的方式來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