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他對時間失去了概念,短暫地醒來,很快又陷入昏睡。當他恢複意識,他才再次看到那個在美國當律師的父親,以及他年輕美麗的妻子。
他不知道距離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多久。
“我問他們有沒有人給我打過電話,有沒有人找過我,可她說沒有,從來沒有人找過我,也沒有人給我打過電話。”
處在人生的低落期,他相信了。
原來他以為的刻骨銘心,或許在彆人眼裡不值一提。
他愛的人已經把他忘了。
全身多處骨折,胸腔積液,臉部也幾近毀容,他求
生的意誌越來越薄弱,轉移到美國治療後,他在病床躺了一年多,每天就像廢人一樣活著,漫長的康複治療不斷消磨他的耐性。
“有一次我撥通了你的電話,你還沒接我就掛斷了,我看著鏡子裡這張恐怖的臉,我在想你看到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或許你忘了我也好,一直以來我在你麵前都表現得很自信,其實我敏感又自卑,就像那雙假球鞋被發現後我一次都沒再穿過,我怕被人嘲笑,我一直覺得我配不上你,我這樣的家庭,我什麼都沒有,高考是我唯一改變人生的機會,我以前設想過和你的未來,現在都不複存在了,我不知道這樣的我還有什麼值得被你喜歡的。”
“偶爾我也會樂觀地想等麵部修複手術完成後,我就回去找你,這個過程太漫長,我添加了你的遊戲賬號,我想知道你現在過得怎麼樣,但你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果然,你已經忘記我,有了新的生活……”
他還沒說完,葉以蘅已經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容溫,你根本不相信我,我給你打過那麼多個電話,我去你的城市找你,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認為我已經忘記你了。”
“我隻是不相信我自己,”容溫伸手抱著她,“阿蘅,我現在和那時候不一樣了,等畢業後,我回國發展,我也有能力照顧你了。”
這才是這一次他那麼堅定地要回國找她的原因。
葉以蘅哽咽得話都說不完整:“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你還活著。”
淚眼朦朧中,她想起了陸嘉望。
如果他早點告訴她,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她就不會去招惹陸嘉望,她就不會和他在一起糾纏了那麼多年。
哭得將近缺氧,容溫將她抱得更緊,輕聲問:“阿蘅,你會原諒我嗎?我們、我們已經錯過太久了。”
晚上十點,容溫送她到出租屋樓下,一路上兩人安靜無話,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上樓前,葉以蘅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還沒有原諒你的哦,”葉以蘅轉過身,抬頭看他,“咱們現在的關係就是普通網友,微信都不能加上的那種。”
“好,沒關係,”容溫嘴角彎了彎,眼底笑意瀲灩,“那普通網友,晚安。”
葉以蘅上了樓,還看到容溫站在樓下和她揮手。
夜色裡,他的身影和多年前晚自習結束,他推著自行車在她家樓下和她揮手告彆的場景重疊在一起。
她心裡有暖意蔓延,在遊戲私信裡給他發:【快回去吧,普通網友準備睡覺了。】
從樓上望下去,她看到容溫低頭打字,手機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臉上。
很快,她手機震動了一下。
R:【明天還能見麵嗎?】
葉以蘅回複:【回去等通知吧。】
R:【1】
葉以蘅忍不住笑了。
她低頭看向樓下的容溫,發現他也在笑,她忽然覺得隻要他還活著,沒有什麼能比這件事本身更重要了。
這天晚上發生了太多事,回到出租屋,葉以蘅卸完妝,正想著要怎麼把眼睛消腫,又接到了藺玫打過來的電話。
藺玫在電話那頭吞吞吐吐,猶豫了半天才說:“以蘅,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什麼?”
“周五那天,我在公司樓下看到你前男友了,他站在門口等了好一會,”說到這,藺玫頓了頓,“不知是不是來找你的。”
聽到陸嘉望的名字,葉以蘅心裡咯噔了一聲,喉嚨緊了緊。
她說:“他應該隻是剛好路過吧,你想多了。”
他公司離電視台大樓不遠,開車經過也很正常。
沒想到第二天中午,她還沒化好妝,突然有人敲門,那人敲了三聲就停了下來。
她以為是容溫,匆忙塗上口紅對著鏡子抿了一下,穿上拖鞋就跑過去開門。
“你怎麼來得這麼早——”
隻是一打開門,她看向眼前的人,晃了晃神,他長得實在太高,幾乎貼近門楹的位置,辨認出這人是誰後,葉以蘅的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沒想到陸嘉望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出租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