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造辦處(2 / 2)

福慧見好就收。

造辦處總管聽完福慧的話激動不已,終於,六阿哥終於要做新東西了嗎,這次又會是什麼呢?想到那些每次帶著禮物上門找他打探宮裡又出了什麼新鮮事物的商人,他就笑的合不攏嘴,這次必須得定個門檻了,可不能隨便拿點什麼東西都能進他的門。等這一波過去,他也能給自家換上玻璃窗欞了。

說來也真是,明明是他們造辦處做出來的東西,他卻撈不到手,還要去找那些商人買。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這樣的好生意就該交給內務府來做,如今把方子賣給那幫商人,哪有內務府來賣掙得多。

“六阿哥,您要做什麼,您說,奴才保證給您辦妥咯!”

早就說過,弘書不喜歡這些內務府的管事,但為什麼他沒有把葛榮提拔起來呢?因為葛榮不是旗人,不在旗,他最多也就能當個匠人的小頭頭,像內務府管事這些有正式品級的職位,隻能由八旗旗人擔當。

“葛榮呢?”弘書直接問道。

造辦處總管笑容一滯,有些不自然的道:“葛榮啊,好像今日輪休了,不過其他人都在,你儘管吩咐,奴才保證能找到人把您要的東西做出來!”

弘書雙眼微眯,直覺不對:“那戴先生呢。”

造辦處總管頓了頓,道:“戴先生這個時間應該在匠房教學徒,奴才這就去給您叫。”說著轉身就要親自去。

“不用。”弘書道,“我自己去匠房找。”抬腳就走,福慧自然緊跟不放。

造辦處總管伸手阻攔:“哎喲,六阿哥,匠房那地方又臟又亂,怎麼能叫您貴腳踏賤地。不必您動身,您在這邊坐一坐,奴才找個腳程快的,保證能以最快速度將戴先生帶過來。”

弘書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福慧眉毛都立起來了,氣勢洶洶道:“你這狗奴才,還敢攔六哥的路,誰給你的膽子!這宮裡六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不讓開!”

“不是,不是,奴才怎麼敢攔六阿哥的路,七阿哥您誤會了。”造辦處總管訕笑道,“奴才隻是怕那賤地臟了您的眼。”

弘書一手撚著腰間的墜珠,一手背在身後,麵色沉沉,冷冷地看了一眼造辦處總管,低沉著聲音道:“讓開。”

造辦處總管被這一眼看的有些發寒,但他還是沒有讓開,繼續賠笑道:“六阿哥唉,那地方您真不能去,萬一您要是出個好歹,奴才怎麼交代喲,這顆項上人頭都不夠賠的,求您體諒體諒奴才。您就在這等等,奴才保證馬上就把戴先生給您送過來。”說完就衝旁邊的手下使眼色。

弘書越發覺得不對,他不過是想去見一見戴梓而已,這人怎麼好像那匠房有什麼天大秘密般,死活不讓他去?

不讓他去他還非去不可了!

“滾開。”弘書壓著眉,見造辦處總管沒有要動的意思,利落地一腳踹過去。

造辦處主官冷不丁被踹到在地,唉唉痛叫:“哎呦,六阿哥,六阿哥,奴

才做錯了何事,您要踹奴才。”

弘書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直奔匠房而去——這地方他來過,知道位置。

福慧落後一步,盯著顧不得做戲,忙忙要爬起來的造辦處總管,冷哼道:“好狗不擋道。”

說完也不理他,徑直朝他六哥追去。

匠房並沒有造辦處總管口中說的那般臟亂,隻是各種器械、材料不少,但看著也沒什麼問題,怎麼就讓那個狗東西死命攔著自己?

弘書很快找到正用木頭打造的鳥統零件教學徒的戴梓。

三年過去,經過太醫的調養,戴梓的精氣神好了不少,不再是才回京時那副風吹便倒的樣子,瞧著精神矍鑠、還能再活不少年。

“戴先生。”

“六阿哥,您怎麼來了?”戴梓驚訝的迎上來。

弘書道:“有點事,想做個東西。”

戴梓驚喜:“是鳥槍嗎?您又有新改進了?”這三年弘書沒拿出新東西,戴梓也不覺得奇怪,他自己就是研究這個的,很明白如今的燧發槍已經到了瓶頸期,小修可以,但想通過零部件改進增大威力很難。即便六阿哥是個天才,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跨越這個鴻溝更進一步。

“不是,我要做的另有他物。”弘書頓了頓道,“我本來是想找葛榮的,聽說葛榮不在,才來找您。”

他瞥一眼正趕過來的造辦處總管,直接問道:“那個狗奴才死活攔著不讓我過來找您,可是這裡有什麼問題?您知道嗎?”

剛剛趕來的造辦處總管聽見這話連忙叫屈:“六阿哥冤枉啊,奴才隻是不想這賤地汙了您的眼,不是這裡有問題才不讓您過來啊,您瞧瞧,您瞧瞧,這滿地的木料,能有什麼不對呢。”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戴梓,想使使眼色卻又不敢在六阿哥眼皮子底下如此明目張膽。

戴梓被問的有些迷糊:“啊?老夫沒注意,這裡有什麼不對嗎?”他四下望了望,困惑道,“沒什麼不對啊,一直是這個樣子。李平、羅陽,你們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造辦處總管沒想到這位管不了的戴先生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乍然有些驚喜,然後死死叮囑李平羅陽兩個,試圖用眼神警告他們彆亂說話。

李平羅陽兩個對視了一眼,又偷偷看了看師傅、弘書和造辦處總管,李平囁嚅道:“回師傅,我、我也不知道。”

可這態度明明就是知道什麼。

戴梓也是被陷害過的人,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他沉著臉道:“知道什麼就說,六阿哥在這裡,還怕有人能把你們怎麼樣不成。”

弘書也皺眉看著這兩個他給戴梓找的學徒,道:“儘管說,誰要是敢找你們麻煩,就讓他來找我。”說完這話目光落在造辦處總管身上。

造辦處總管手垂在身側,狠狠地搓了搓衣袍,乾著急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平有些猶豫,羅陽狠了狠心站出來:“六阿哥,奴才兩人不知道這匠房有什麼問題,但知道一點葛匠人的事,聽說這段時間造辦處內部有矛盾,葛匠人好像得罪了誰,家中接二連三的出事,他已經休假好幾日了。”

戴梓聞言皺眉道:“葛匠人家中出事,你們怎麼不告訴我。”他平日裡沉迷研究,跟葛榮的關係其實並沒有多親近,但大家同為六阿哥的人,若是有事肯定會搭把手互相關照的。

李平道:“我、我們也是聽說,並不確定。”

況且師傅在造辦處一直是一副超然物外的態度,平常也從不關心造辦處內部發生的事情,他們以為,師傅並不想摻和進造辦處內部的矛盾。

造辦處總管本來以為他們真知道些什麼有些心慌,但聽羅陽說完後反倒鎮定下來,不等弘書開口就道:“六阿哥容稟,羅陽說的這事奴才知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就是葛榮和另外一個老匠人因為一點子小事吵起來,然後以他們為首的兩撥人互相對立,在宮中時還好,但等休沐時,出了宮他們甚至對罵鬥毆,奴才因為這事訓斥過他們,也調解過,奈何葛榮是個犟脾氣,就是不願意和解。奴才也沒辦法,聽說他家中有人因為鬥毆出事,便給放了長假讓他回家中照顧。”

弘書冷笑:“方才我問你,你為何不說?”

“這——”造辦處總管訕笑,“這不是葛榮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嘛,奴才想著,他這事辦的不好,給您丟了臉,想著私下告訴您的,誰知……”

他看向弘書,那表情分明在說:誰知您這般著急,連個私下稟報的機會都不給。

福慧忍不住站出來:“你這狗奴才少糊弄人,你方才分明就沒打算跟六哥說!六哥,這狗奴才敢糊弄咱們,分明是沒將咱們放在眼裡,我看他說的八成是假的,還是把這個狗奴才送到慎刑司去,我就不信他不說實話!”

福慧衝動了,造辦處總管可不是能隨便喊打喊殺的宮女太監,他是旗人,否則也不能做到總管這個位置上。

果然,造辦處總管臉色變了:“七阿哥,您這可就太冤枉奴才了,奴才哪裡敢糊弄兩位阿哥,哪裡敢不將您兩位放在眼裡,您不能隨意給奴才安罪名啊。況且,慎刑司那是懲治宮女太監的地方,彆說奴才沒犯錯,便是犯了錯,奴才好歹也是在旗的旗人,七阿哥要把奴才送到那兒去,未免太侮辱人了些。”

他倒是一副遭受侮辱的樣子。

福慧被他這一番作態氣的胸膛不住起伏,正要再說什麼,被弘書攔住。

“侮辱人?”弘書嘴角噙著冷笑,“看來四年過去,內務府的人都忘了慎刑司的地上還留著上一任內務府總管的血。”

“叫什麼來著,噢,好像叫李延禧。”弘書哂笑道,“爺這記性還怪好的,四年了還能記住名字。”

“不過你,爺怕是就記不住了。”

弘書微笑著說完這句話,臉色一變,喝道:“來人!將他拿入慎刑司,再去將咱們的來保大人叫來,爺倒要問問他,究竟是如何管這個內務府的。”

一直默默跟在弘書身後的章元化、張德佑等人立刻上前,將造辦處總管雙臂拿住。

造辦處總管臉色劇變:“六阿哥,奴才沒有做錯任何事,葛榮之事也不是奴才的錯,您憑什麼將奴才押入慎刑司?您這是動用私刑,奴才不服!”

“沒有做錯任何事?”弘書嗤笑,想要罪名還不簡單,“收受賄賂、貪墨腐敗、任內虧空,縱容手下為惡,憑裙帶關係進階,於任內之事、漫不經心,諸事怠忽、輕視法度。這些罪名,你想要哪一個?”

其他的就不說了,隻說收受賄賂,但凡是能在內務府有一點權利的,以這個罪名殺十個能有一個冤枉的都不錯了,冤枉的那個也絕不會是眼前的造辦處總管。

“您沒有證據。”造辦處總管強撐道。

“證據?”弘書冷笑,“想要證據還不簡單,來人,去將這位‘總管’的官房好好搜一搜。”

造辦處總管臉色大變:“六阿哥,奴才雖然是內務府之人,卻也是朝廷的官,您如今無職位在身,沒有權利搜查奴才的官房,禁錮奴才。”

“職位?你在說什麼笑話。”福慧嗤道,“我六哥一個皇子,在自己家裡處置一個奴才,還需要那東西?”

這話實在,雖然弘書不喜歡封建社會的身份論調,但那要看是在什麼時候,現在,他就不介意用身份壓壓人。

造辦處總管也知道自己那借口有多蹩腳,“六阿哥,您……”

弘書不耐煩的皺眉:“把他嘴堵上,走。”

他倒要親自去看看,這造辦處總管在瞞些什麼東西。

結果出乎預料,除

了能證明這個總管自身罪名的一些證據外,並沒有搜出來彆的什麼不對的記錄或者資料。

這不對,弘書皺眉,如果隻是這點東西的話,這個總管沒必要那麼攔著自己,便是一開始就告訴自己葛榮的事或者讓自己去找戴梓又怎麼樣呢,又什麼事都沒有。

除非,有什麼事是他以為戴梓師徒幾個知道,或者至少有所察覺,所以才不想讓自己直接去見戴梓,阻攔自己是想要警告一下戴梓師徒或者爭取時間銷毀一些什麼。

但還是不對,戴梓有自己撐腰,會怕他的警告嗎?

弘書皺著眉頭,有些想不通。

戴梓上前問道:“六阿哥,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弘書看了一眼似乎平靜不少的造辦處總管,“才是問題。”

戴梓皺眉道:“老臣平日隻顧著研究圖紙了,沒有關注這造辦處的事,這兩個徒兒,也被老臣拘在身邊,少與造辦處的人接觸。要不,將造辦處的那些匠人叫來問問?”

弘書點點頭,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頭絕對有事兒,看這個造辦處總管的樣子,恐怕還不小,說不定還能牽連到現在的內務府總管來保身上呢。

造辦處的匠人很快過來,去叫人的羅陽還算聰明,叫的都是與葛榮關係親近的人。

“你們誰說說,葛榮家中究竟發生何事?為何一直休沐,而這造辦處,又有沒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幾個匠人突然被叫來還有些莫名,此時聽到弘書提問,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站出來道:“回六阿哥的話,葛頭家中這段時間總有家人受傷,葛頭不得已,才請了長假回家。”

“至於造辦處……”這人小心道,“奴才等人倒是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弘書皺眉:“我聽說,葛榮是跟造辦處的另一位老匠人發生口角,進而衝突,你們還跟著他還在宮外鬥毆?他的家人也是因為這事受傷?”

幾個匠人聽聞這話,連忙嚇得跪下:“六阿哥明鑒,葛頭是跟梁匠人有過口角,但絕沒有鬥毆之事,咱們也從沒參與過。至於葛頭的家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段時間總有地痞流氓去他家的小鋪子騷擾,葛頭的家人氣不過,才和他們打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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