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終於開始正視兒子的諫言,不得不承認,最後這兩點理由說的很有道理,而且是必須慎重對待的問題。
弘書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阿瑪的動搖,眼見有戲,他連忙加碼:“其實,對付謝濟世、陸生楠這種文人,死亡並不是最好的辦法,對他們來說,或許還會覺得這樣死去是榮耀。想要讓他們痛、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膚淺,最好的辦法其實是幫他們宣傳他們的著作,自古文人相輕,謝濟世不是毀謗程朱嗎,這天下程朱的擁躉何其多,罵都能罵的羞愧死他;還有陸生楠,兒臣還沒有看過他的文章,但他難道還能好過程朱去,連程朱都有謝濟世這樣的人罵,其他人找出他文章裡的錯漏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皇阿瑪,這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亡,而是人還活著,在大家心中他卻已經死了。”
這句話叫胤禛眼前一亮,說的真和他的心意啊,怎麼早不知道呢,要是早知道……算了,有的人還是比較適合真的死亡。
不過,“朕記得,你曾經說過程朱理學被曲解太過,朝廷不宜再大肆推廣,想要將其冷一冷?”胤禛的記憶可好的很,“謝濟世的文章難道不合你的心意?”
弘書很謹慎:“兒臣確實覺得程朱理學被曲解太過,不宜再宣揚,但這並不代表兒臣就覺得程朱理學一無是處,兒臣始終認為,對於先輩們遺留下來的知識與思想,我們應該結合時代,去蕪存菁,而不是全盤推崇或否決。至於謝濟世的文章…”他無奈道,“…謝陸二人的作品,兒臣看都沒看過,又從何來合不合心意。”
胤禛想起來了,兒子一開始就是問他要這兩人的案宗來著:“咳,謝濟世的文章,偶爾有一兩處還能看。陸生楠,嗬,你知道他的《通鑒論》第一篇寫的什麼?”
不待弘書回答,胤禛就不屑道:“寫的論封建,他在文章裡說,封建製是古時聖人創立的永遠沒有弊端的好製度,朝廷就應該廢除郡縣製,恢複分封製。”
“……”弘書有些傻眼,他還真沒想到這位陸生楠的文章寫的是這種內容,就這內容就算宣揚出去,恐怕都沒人願意罵吧,隻會覺得寫出這些內容的人怕不是個傻子。
所以阿瑪你為什麼要跟這種傻子較勁,非要殺他給自己製造黑曆史?弘書很想問,忍住了沒問。
胤禛當然也不會主動去解釋自己為什麼想要殺這兩個人,他垂眸將兒子剛才所有的奏對回顧了一遍,才抬眼道:“你一定要保他二人性命?”
弘書頓了頓,直直地向阿瑪看過去,誠懇而堅定地道:“是,兒臣認為他二人罪不至死。”
父子二人對視良久,胤禛垂眸道:“你如今已是太子,有權議奏朝政,按規矩來。”
這是在教他,弘書心裡沉甸甸的,躬身行禮:“是。”
回到毓慶宮,不過小半個時辰,弘書就將奏章一揮而就,寫完後看了良久,才叫來朱意遠,令他將奏章送去通政司。
朱意遠去而複返,小心將奏章奉上:“奴才在去通政司的必經之路上遇到陳公公,陳公公說,一切事情都沒有冊封禮重要。”
弘書沉默良久,才接過奏章,小心收起來:“我知道了。”
暫且放下謝陸二人,弘書忙碌於論辯專題之事,報紙的排版已經確定,隻等印刷廠將機器開起來。而文人所期盼的盛會,也在允禧的忙碌下籌備起來,當然,他想要的幫手弘書也沒敷衍,將確認要調任左中允的杭世駿送過去幫忙,恰好這位和鄭板橋也是神交已久的好友。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論辯專題終於如期發行,而四海文人也陸續趕到京城。
與此同時,太子冊封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