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惠已經習慣他六哥嘴裡時不時冒出來的聽不懂的詞,反正要不了多久,這些詞就會在一些人口中被反複提及,到時候就懂了。
順利抵達燈市,這個點時間還早,燈市卻已經人聲鼎沸,運河兩邊擠擠挨挨地泊著不少船,各家船夫夥計以及雇來的力夫忙忙碌碌地搬運著船上的貨物。
還有些一些特彆華麗精致、明顯是私人擁有的畫舫在河中央飄蕩。
雙腳落地,車夫和其他人趕著車去停車處等候,弘書和福惠一人帶了四個侍衛在街市上遊走。
燈市裡百貨雲集,即便是弘書,也有許多東西不認識,兄弟倆時不時駐足、或者鑽進街邊的店鋪去詢問不認識的東西,他倆氣質卓然,即便穿著打扮不算特彆富貴,也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哪怕隻問不買,掌櫃的也笑臉相送。
這讓還幻想了一下,如果被人看不起該怎麼打臉好的弘書不由失笑,自嘲自己不知不覺居然也被龍傲天思想荼毒了,人家這些日日開門迎客的老掌櫃,那眼力怕是和後世刑偵科的老師都有一拚,怎……
“誰叫你在這擺攤的!這是誰的地盤你知道嗎?啊!這是我們石爺的地盤!你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擺上了,怎麼,不把我們石爺放在眼裡是吧。”
這囂張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京城都是他們石爺的呢。
打臉有點快,剛還想著今日這微服私訪恐怕遇不上什麼事的弘書扇子一收,往門口走了兩步,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隻見幾個穿著短打、明顯是做慣力氣活的黑瘦漢子正團團圍著一個書畫攤,為首的那個一腳踩在一幅畫上,而攤主正蹲在地上,試圖從其腳下將畫搶救出來。
攤主看著年紀不大,有些文弱,脹紅著一張臉,邊搶畫邊說了些什麼,不過聲音太小,弘書這邊聽不見。
福惠走到六哥身邊,皺眉看著那夥人,問掌櫃:“這怎麼回事?石爺又是什麼人?這燈市什麼時候還成了他的地盤了?”
掌櫃覷了一眼弘書,心中有些咂舌,這位小爺好大的氣勢,比他們東家都厲害,家裡絕不簡單,回話更加小心:“回這位小爺,他們說的石爺,名叫石良平,手底下收攏了一批力夫,這燈市運河卸貨都被他手下的人包了,街上這些流動擺攤的每月也會給他交些費用,以求庇護。那個擺攤的小哥來了兩三日了,估計是沒人告訴他這事,沒給石良平上供。”
“上供?”福惠嗤笑,“他是廟裡的神佛還是紫禁城裡的天子,居然也敢讓人上供?”
“嗬嗬。”掌櫃麵皮抖了抖,尬笑,“這怎麼說,這可不興說啊小爺,那石良平算什麼東西,怎麼敢跟天子相提並論呢。”
弘書一直沉默地看著那邊的交鋒,此時開口問道:“這石良平能獨攬燈市的卸貨生意,恐怕也有些背景吧?”
“唉,這小的並不清楚。”掌櫃實話實說,“隻依稀聽說,他好像有一個姐夫是五城兵馬司的巡檢大人。”
弘書微微頷首,吩咐侍衛道:“去幫那位攤主把東西收起來,請他過來坐坐。”
“掌櫃的,借你的地方交個朋友,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您請雅間,我給您泡茶。”掌櫃的殷勤道,雖然這兩位少爺並沒有在他的店中買任何東西,但他們做生意,做的是長久,像這兩位少爺這樣的優質客人,隻要伺候好了,還怕人家不當回頭客嗎。
侍衛出馬,不說身上的武器,隻說一身的氣勢,就足以把那群力夫震退,順利將滿身感激的小攤主請了過來。
“這是我們六爺和七爺。”侍衛簡單介紹了一句,甚至連姓都沒有透露。
小攤主卻不覺得奇怪,感激地連連拱手:“多謝兩位兄台出手相助,夢阮不勝感激。”
方才離得遠瞧不細致,如今近了一看,這小攤主雖然身上穿的衣物陳舊,但細皮嫩肉、禮數周到、談吐不差,分明就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模樣,怎麼會獨自一人在這裡擺攤,還被一群力夫欺負?
弘書含笑道:“兄台多禮了,不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我觀兄台教養不差,怎麼獨自在外?可是出了什麼變故,與家人離散了?”
這個問題卻讓小攤主臉上才散去的紅暈再次出現:“我…在下並不是…就是聽說這邊熱鬨,想來擺攤賣一賣自己的畫……”
這反應,看來大概率是家道中落才出來謀生的小少爺,弘書表情不變:“原來如此,兄台是想以畫會友嗎?倒是與我認識的一人想法相同,他名蒲沅洲,不知兄台有沒有聽說過,他的畫十分獨到。”
小攤主一臉驚喜地問道:“兄台也認識蒲沅洲嗎?”
也,弘書微微揚眉,果然一個人最多通過6個人,就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建立聯係:“有過兩麵之緣,兄台也認識?對了,還不知兄台貴姓?”
或許是有了共同認識的人,小攤主的表情一下生動了許多:“不算認識,在下與蒲兄也隻有一麵之緣。”
“免貴,姓曹,單字一個霑。”
曹霑?
曹雪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