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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
“沈總,他們還在跟。”
京滬高速上,一輛黑色賓利平穩的行駛在道路內,天漸漸黑了,遠方雲層翻滾,伴隨著簌簌小雪,飄落而下。
前擋風玻璃沾了雪花,折射出明亮的燈光。
梁特助,不,彼時的梁特助還不是特助,隻是總裁辦的總秘。梁文一身西裝,謹慎的坐在副駕駛,視線朝後掃去。
他這次隨小沈總出征海市,所圖重大,華騰集團內部的分裂已經無可阻擋,沈知韞回國接手這堆爛攤子,梁文本以為他年紀輕,經驗不夠,無法與沈家大伯打擂台。
但現在……
看著後麵急速跟隨的幾輛麵包車,梁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誰又能想到沈知韞神不知鬼不覺拿到了沈父沈母加起來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再加上他自己手上的股份,一些搖擺不定的股東的散股,零零散散加起來,共計百分之七十。
可以說,華騰自今天起,便可以改換新主了。
沈家大伯敗局已定,梁文唯恐他暴怒之下想著玉石俱損,一路上心臟一直懸在嗓子眼。
直到開車的司機——老李——頂著一張忠厚老實的臉,無數次險之又險的甩掉身後跟蹤的車輛,他才反應過,這位老李,似乎也不簡單啊。
老李還有閒心功夫跟他聊天,“哈哈,沈總在國外那幾年都是我接送。”
梁文心道難怪,就美國那環境,老李想必也是槍.林彈.雨裡闖出來的。
親眼所見老李的實力,梁文微微放下心,車內溫度開的不高不低,一月份的溫度,全國各地普遍都在零下,寒風刺骨,凜冽的吹向車窗。
後背貼到座椅,梁文才發現自己起了一身的冷汗。隨即想起來的,是這一路上,一直沒聽到的另一道男聲。
“沈總?”他試探的側過頭,看向後車廂,餘光瞥見路邊的標牌,問道:“待會兒有雪,我們要不要暫時休息一下?”
後座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窗外燈光浮過他的麵龐,是一張英俊而深刻的臉。不過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無形之中散發出的氣場。
冷淡、從容。
漫不經心。
任何人見到他,都不會發覺他今年不過二十多歲。
沈知韞淡淡看向窗外,小雪飄了下來,下午三點鐘的天空,此時暗的如同夜晚,這樣的天氣開車並不安全。
沈墨在他手上,沈大伯不敢跟他魚死網破。
沈知韞瞥了眼神情緊張的梁文,在梁文取得他信任之前,他不會把手中的籌碼亮給他看。
“休息一晚,等雪停了再走。”他做下決定。
“好嘞。”
老李笑起來,在出口處拐了個彎,順手打開車內廣播。
“歡迎各位收聽今天的榕城之聲,我是您的旅程伴侶,文希。”悠揚的音樂裹挾著甜美的女聲,充斥在車廂內。
梁文驚
訝的看了眼自作主張的老李。
老李朝他一笑,“沈總沒你想得那麼可怕。”
他的聲音輕輕消失在音樂聲中,耳邊再次響起那道甜美的女聲。
“榕城又開始下雪了,今年的第三場雪。文希曾看過一本書,書上寫,每座城市的第三個下雪日,都會與命中注定的伴侶相遇。各位聽眾,今天的榕城飄著小雪,不如出去走一走、逛一逛,一定會收獲很好的心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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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韞在市中心的咖啡館下車。
老李先開車去酒店辦理入住了,他和梁文便在酒店對麵的咖啡館落腳。
室內很溫暖,裝修成淺咖色,推門進去,能聞到濃鬱的咖啡香氣。
這個點,店內人不多。
零零散散幾個學生,圍坐成一團,說說笑笑。
沈知韞坐到角落,梁文識趣的去前台點餐。
片片雪花飛到窗戶上,內外溫度相差大,升起氤氳的霧氣。
門便在這時被推開了。
風鈴輕輕搖晃。
一陣十分清脆的聲響。
沈知韞漫不經心的抬眼看去,天幕昏沉,風雪簌簌,走進來的青年神色疲倦,身量清瘦、單薄,他穿著黑色羽絨服,圍著白色的圍巾,淡色唇瓣藏在柔軟的圍巾下,一雙黑眸清淩淩的,環顧四周。
四目相對。
沈知韞沒有收回視線,黑沉沉的眼眸盯著對方,眼底有一瞬掠過某種情緒。青年看了他兩秒,主動朝他走來。
“你好,我是張阿姨介紹來的人,我叫葉嘉。”
……
葉嘉聲音有些啞,這幾天他沒休息好,葉父住院以來,都是他在醫院陪同照顧,今天上午複查結果出來了,胃癌,據醫生所說,已經是晚期,哪怕化療,也撐不過多少時日。
葉家的天塌了,葉母以淚洗麵、葉父強裝鎮定,葉嘉知道,他必須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葉父病床前的遺願有很多,都是與未來相關的話題,有希望葉母事業順利的、有希望葉嘉成家立業的,葉嘉做了一個決定。
——假結婚。
這個決定很不理智,並且稱得上荒唐。
但一切決定在家人的病重前,都顯得並不重要。
如果能讓葉父在這段清醒的時間裡,看見葉嘉找到一個“誌同道合”的對象,建立一段穩定長久的關係,葉父應該會很欣慰。
就這樣,葉嘉出來相親了。
這段時間的第五次相親。
前四次相親,對方都對他很滿意,但一聽說他父親病重,便都退縮了。於普通人而言,婚姻的成本是很高的,一段基於某種所求開始的婚姻,沒人會看好,即便是假結婚。
葉嘉也察覺到這其中的利弊,每次相親都會打開天窗說亮話,表明自己目前的情況,想相親的原因——再著重說明,隻是假結婚,這期間,他會給對方一定的金錢報酬,尊重對方的個人自由。
等葉父去世
,這段關係便能結束。
今天亦是如此,雖然對麵的男人氣場強大、模樣英俊,葉嘉仍然沉浸在親人重病的哀傷情緒中,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向對方介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