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勝出者 郭縣令果然依言而行,……(1 / 2)

郭縣令果然依言而行, 著人到後衙夫人處,接了他小兒子的一泡尿,命衙役摁著那吳二, 一泡熱尿儘數灌進了他的肚子裡。

等那裝尿的陶壺湊近, 吳二聞到氣味,便驟然瞠大了眼, 拚命掙紮著想躲開。

但他隻是學了五鬼搬運法, 可沒有西楚霸王的天生神力,被四個衙役按住四肢,又有一個專管掰開嘴,如何躲得過?

隻好任那半壺熱尿澆進嘴裡, 順著喉嚨流進肚裡, 腦子裡來來去去隻剩下兩個字。

——完了。

他再也想不到, 縣太爺身邊竟有高人, 一下子便直指要害, 破了他的法術。

童子尿灌下不久, 那吳二便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不多時口吐白沫,七竅冒出白煙, 整個人精氣神仿佛被抽走了七成。

郭縣令見狀大喜,猛然一拍驚堂木,威喝道:“大膽吳二,還不從實招來?”

此時吳二已經知道,自己弄的把戲被縣太爺看透了, 他怕再不招供會受皮肉之苦,隻好全都招了。

卻原來,他昨日與趙三爭執之後, 回到家裡越想越氣,就暗中祭拜了五鬼,使五鬼搬運術,把趙三鋪子裡大大小小四十口水缸,全都運到了南山腳下。

“啊,南山腳下?”趙三大吃一驚,“那裡距離縣城有三十裡遠近,你一夜之間竟都搬過去了?”

若是搬到了那裡,莫說一個早上了,便是三天五天,他也不一定能找得著。

吳二顏色蒼白,神情痛苦地說:“我原本隻是想給你個教訓,急你一急,並沒想昧了你的水缸。

哪曾想,你丟了水缸不曾來問我,直接就報官了。”

隱在人群裡的傅玉衡聽了這話,沒忍住笑出了聲,“這話說的真好笑,郭縣令乃是青天大老爺,丟了東西報官多正常?

難不成這世間之事,都得依照你的想法運行,才算是天公地道嗎?

再者說了,如今郭大人知道是你盜了水缸,你才這樣說。若是被你瞞天過海,誰又知道你會如何?”

原本眾人見吳二此時十分可憐,已經有幾分不忍責怪了。傅玉衡這話一出口,眾人都恍然大悟。

——對哦,隻是給趙三個教訓,這話是吳二的一麵之詞,還是在招供之後的一麵之辭。

萬一縣太爺被他瞞了過去,誰又能保證他一定會把那些水缸還給趙三?

因著今日是西王母廟會的正會,永安縣城聚集了來自四麵八方的人。

這些人大多都是四處流浪,討生活的手藝人,還有些是忙了一年,趁此機會一享清閒的窮苦百姓。

至少在縣衙外麵圍觀的這些,都是手頭不怎麼寬裕的,也很能共情趙三這種做小買賣的人。

大大小小四十口水缸,已經占據趙三大半的本錢了。若這四十口水缸當真找不回來,給他兩年時間他也不一定能翻過身來。

若是再因此舉了債,一家子的活路也差不多斷了。

傅玉衡隻是給了個引子,眾人便感傷自身,想通了這些。

一時之間,圍觀百姓群情洶湧,強烈要求郭縣令要對吳二嚴懲。

還有幾個附近的居民,慢慢就聯想到誰家什麼時候丟了東西。

不管這些東西是不是吳二偷的,甚至於丟東西的事情是不是事實,他們根本不在乎。

因為事實已經證明,吳二就是個賊。

他既然能偷趙三的水缸,為什麼不能偷彆人的東西?

有相熟人家丟東西的,就趕緊溜出人群,跑去把這事跟熟人說了。

有機會追回損失,誰不積極?

那些人立刻丟下了手頭的活計,跑到公堂上也來狀告吳二,說是懷疑吳二偷了他家什麼什麼東西。

吳二自然是不承認的,但有了趙三的例證,誰會相信他呢?

一日是賊,終身難脫。就是這個道理了。

郭縣令心裡也有所懷疑。

但他更明白,如果將此事做實在吳二頭上,後續就會沒完沒了,不管丟過東西的還是沒丟過東西的,都會來說吳二偷了他們的東西,並以此索賠。

若是吳二的家產夠賠償也就罷了,若是不夠,該賠誰的不該賠誰的呢?

他心思略轉,便已做出了決定。

“啪!”

驚堂木一震,讓後趕來狀告吳二的人渾身一抖,立刻低頭伏跪了下來,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隻是在這一瞬之間,他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來這一趟。

其實古代的百姓,是很怕見官的。對他們來說,上公堂類似於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就像後世很多人怕看心理醫生,好像看了心理醫生就是有精神病一樣。

在官員和百姓之間做溝通橋梁的,叫做胥吏。這些人往往抓住百姓怕見官的心理,兩頭倒弄,從中敲詐勒索。

若非是四十口水缸損失太大,趙三背負不起,他也不會一衝動直接來敲登聞鼓。

郭縣令神情威嚴,語氣鏗鏘,“你說吳二偷了你家的雞,有何證據?”

“沒……沒……沒有。”那人哆哆嗦嗦地搖了搖頭,卻又怕縣太爺懲罰自己,趕緊解釋了一句,“但吳二他會五鬼搬運法,暗中偷的也未可知。”

“咄!沒有證據也敢來擾亂公堂,該當何罪?”

這句喝問出,那人就隻敢不住地磕頭求饒了,“大老爺饒命,小人也隻是一時糊塗,往後再也不敢了。大老爺饒命,大老爺饒命!”

郭縣令也無意治罪於他,見他著實怕了,也覺得震懾住了圍觀的人群,這才道:“念你是尋物心切,又是初犯,便饒你這一遭。

倘若再有下次,便是下官肯饒你,國法也難容你,定要治你一個擾亂公堂之罪。”

那人大喜過望,“多謝青天大老爺,多謝青天大老爺。”

“嗯,你且退下吧。”

那人又磕了一個頭,一溜煙兒就跑了。

這公堂,若非萬不得已,他是再也不肯來了。

解決了節外生枝之後,郭縣令當堂宣判,吳二被打了二十大板,並罰作苦力三十日。

至於趙三的水缸,就得吳二出錢雇人搬回來,不得打碎一個。

這個案子算是了結了,看看天色,日已高升,卻還沒到中午。

郭縣令趕緊收拾了一下,帶著本縣鄉紳去祭拜西王母,並開啟了為期七日的社戲。

傅玉衡作為半個讚助商,也跟著一同去祭拜了,不少鄉紳都圍在他身邊說好話,傅玉衡並不得罪任何一個,也沒有對任何一個表現得特彆親近。

他這次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來搞選拔的,其餘事一概不參與。

因著話劇一事傳播得夠廣,今年來參加社戲的藝人,十亭裡有六亭,都是唱戲的、唱大鼓的、說評書的。

傅玉衡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時和郭縣令低聲點評一番。

不過為表公平,他已經提前和眾人說好了,打賞的事他不參與,隻等著最後的打賞結果。

免得彆人揣摩他的喜好,見他打賞哪個,就跟風打賞哪個,選不出真正被大多數人喜愛的。

無論戲曲、大鼓還是評書,也無論是哪個時代,創作內容都脫離不了才子佳人、英雄豪傑、神仙鬼怪的範疇。

而且,大凡是這類廣為流傳的通俗藝術,都有著懲惡揚善的內核。

比如《霍小玉》裡有個義士,《三俠五義》有個包青天,都是為弱勢群體伸張正義的存在。

都是以同一個故事為藍本,《鶯鶯傳》為什麼乾不過《西廂記》?

還不是因為前者的結局太現實,後者的結局才更符合世人的幻想?

越是時局動蕩,越是百姓困苦的時候,這些藝術作品的影響力就越大。

因為老百姓渴望有這樣的正義之士挺身而出,能把他們從無邊無際的苦難中拉出來。

傅玉衡沒穿越前,實在是被各類“若他(她)死了,我就要三界陪葬”的電視劇荼毒慘了,如今看著這些老套但三觀正常的藝術作品,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惡人就該有惡報嘛!

惡人作惡,就不能是因為他自己品行不好,非得給他硬套一個悲慘身世算怎麼回事?

英雄受儘苦難,就應該得到嘉獎,被人傳頌。

貪官汙吏、紈絝子弟橫行霸道,就應該嘗嘗包大人的虎頭鍘(狗頭鍘)!

故事雖然老套,但架不住人看得解氣呀。

雖然他自己創作話劇的時候,致力於讓人物更加豐滿,致力於拒絕扁體人物,卻不妨礙他喜歡這些懲惡揚善的老套故事。

而且他也相信,就算他的話劇再有影響力,也不可能完全取代這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