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臉頰一紅,十四五歲的大小夥子,臉上竟露出了扭捏之色。
這可真是稀奇了,天子本就柔軟的心腸,不由便升起幾分慈父之心,調侃道:“我竟是不知,嫁出去個女兒之後,竟還養著一位六公主。”
淑妃掩唇而笑,適時出言解圍,“陛下快彆羞他了,六皇子臉皮薄,那經得你這樣說?”
六皇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期期艾艾地開口,“其實……其實兒臣今日前來,是有件要事要請托娘娘。”
“哦,什麼事呀?”天子挑眉問道。
六皇子咬了咬牙,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昨日太子哥哥給我看了些閨秀的資料,兒臣看中了姐夫的妹妹。
踅摸了整個後宮,也隻有淑妃娘娘曾設宴邀請過傅家女眷。所以……所以兒臣就想……”
後麵的話不用他多說,天子和淑妃已經會意。
淑妃笑道:“咱們六皇子也到了知色慕艾的年紀了。”
當時的氛圍太好,天子也覺得,孩子年紀大了,知道想媳婦了。
“小傅的妹妹是吧?”天子回想著傅玉衡的容貌,覺得他妹妹隻要正常發揮,大小也得是個清秀佳人。
因而他轉頭問淑妃,“那丫頭你見過幾次?”
淑妃笑道:“我見過一回,不過薰兒每次進宮看我,都會說起她那小姑子。”
說到這裡,她含笑看了六皇子一眼,見眼前的俊秀少年已經豎起了耳朵,滿臉都是期待,全然不見了平日裡的穩重,不由會心一笑,悄悄捅了捅天子的胳膊,朝那邊努了努嘴。
天子也見慣了這個兒子的少年老成,猛然看見他還有這麼少男心的一麵,不覺心中觸動。
——我對老六,是不是了解的太少了?
再想到他幼年時便接連喪母,輪到自己的婚事,隻能硬著頭皮來求不熟悉的淑妃,不由更添幾分憐惜。
他不由催問淑妃,“薰兒是如何評價她小姑子的?”
淑妃幾乎不假思索,“那可真是個好姑娘,雖然出身不高,但生性聰穎,又極為自律。入京堪堪一年左右,便將京城閨秀該會的東西都學了個遍。”
天子聽得連連點頭,“她哥哥十八歲就能中狀元,做妹妹的必然也不差。”
六皇子也悄悄鬆了口氣。
他不怕自己的王妃聰穎,就怕是個蠢的;也不怕對方自律,就怕散漫太過。
而且,就他自己的經驗來看,在外人麵前自律的人,在自己家裡可就不一定了。
正胡思亂想間,就聽見天子問他,“你真的看中傅家姑娘了?”
他急忙收攝心神,點頭道:“是,旁人兒臣不了解,卻知道姐夫是個逍遙自在的逸士高人。想來他的妹妹,也不是尋常脂粉可比。”
主要是這個時代大部分都是盲婚啞嫁,縱然他是皇子,也沒有專門相看人家姑娘的道理。
天子難得憐惜兒子,並沒有直接下旨,而是對淑妃道:“既然如此,不如讓薰兒下帖子宴請老六,讓他和人家姑娘見上一麵。萬一雙方見了不合意,也有更改的餘地。”
淑妃爽快地點了點頭,“過兩日薰兒進宮,我就跟她說。”
她之所以推波助瀾,甚至是一口答應,就是因為事先從徒南薰那裡知道了玉蓮有高嫁之意。
既然姑娘有這心思,又正好有這條件,還有比嫁給皇子更高的嗎?
至於玉蓮不想生育的事,淑妃覺得在皇室裡,這都不叫事。
自太-祖立國至今,整個宗室裡還沒有因不能生育被休回家的正室呢。
而且作為皇子正妃,能不能生育都是次要的,有能力有手腕,能夠處理各方複雜的關係,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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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這邊露出了確切的意思之後,淑妃立刻就有了行動。
沒過兩天,還在家裡研究甜粽子究竟有幾種口味的徒南薰,就打著想念母親的名頭,進宮請安了。
她還帶了一堆粽子,不但有她自己喜歡的甜粽子,還有傅玉衡喜歡的鹹粽子。
這個時代的粽子種類就已經很多了,後世改進的,更多是調味料,使原有的種類味道更佳罷了。
當然了,還有一些比較奇葩的口味,比如榴蓮餡、螺螄粉餡……古代沒這材料是第一,這類口味本身就屬於獵奇品種,一般人也不愛吃。
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傅玉衡已經派了人手去海邊,專門收購各類海帶、海苔,嘗試提煉味精。
雖然他上輩子出生之後,雞精就已經把味精擠得幾乎沒有下腳地了,但由於他媽媽的個人堅持,他們家炒菜一直用的都是味精。
傅媽媽曾經用一種十分不屑的口吻評價過雞精:“有本事配料表裡把味精去掉。”
受母親影響,傅玉衡本人也對味精情有獨鐘。
穿越之後,前十八年就算了,進入權貴階層之後,家裡的廚子也會用菌菇或禽類給菜品提鮮。
可是他吃來吃去,還是覺得比起味精差遠了。
從前是沒條件,如今他隻想在吃上回複前世的水平。
不過味精尚在研究階段,這次端午做的粽子肯定是用不上了。
但女兒和女婿的孝敬,淑妃依舊覺得十分受用,不但自己享用了,還專門挑出好的來,讓人給甘露殿送去,讓天子這個父親也享受一下女兒和女婿的孝心。
“父皇已經決定了?”徒南薰怕空歡喜一場。
淑妃一麵用綠豆麵淨手,一麵笑道:“是六皇子自己認定了你家玉蓮。”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挑了挑秀眉,“你那六弟平日裡不聲不響的,隻聽人說是個規矩人。
這回我算是見識到了,那可真是個聰明人。你們這些龍子鳳孫,真沒一個省油的燈。”
聰明自有聰明的好,這次淑妃替六皇子說了不少好話,六皇子把這份恩情銘記在心,日後必然有報。
淑妃雖然不圖他什麼,但眼見六皇子也要入朝了,朝中多一個向著自己的人,總不是壞處。
徒南薰偎在母親身側撒嬌,“什麼省不省油,哪有你這麼說自己女兒的?”
“誇你呢,彆得了便宜還賣乖。”淑妃輕笑了一聲,拿著剛洗乾淨的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留下一滴晶瑩的水珠。
徒南薰癢癢得慌,趕緊伸手拂去了,抱著母親的手臂好一陣纏磨。
對於女兒的撒嬌耍賴,淑妃心裡受用得不行,臉上笑意不斷,嘴上卻十分嫌棄,“多大的人了,還撒嬌,真是不知羞!”
可跟傅玉衡混久了的徒南薰,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理直氣壯地說:“女兒再大,也是娘的心肝寶貝。”
淑妃嘴角的笑容,真是壓都壓不下去,好笑道:“這都是跟誰學的,越發沒個正形了。”
徒南薰趁機一倒醋意,“還能跟誰,就是你的好女婿唄。你還整日誇他穩重,我可比他穩重多了。”
見女兒鼓著臉頰,小嘴叭叭地告狀,淑妃好笑地輕輕捏了一下,“我看不是他把你教壞了,而是把你給寵壞了吧?”
徒南薰嘻嘻一笑,抿著唇不說話了。
“你們倆……還沒圓房?”淑妃又問。
雖然女兒已經跟自己解釋過了,但受限接受的教育,小兩口一日不圓房,淑妃心裡就不踏實,總覺得如今的一切如鏡花水月一般。
“哎呀,娘!”徒南薰羞澀道,“這事你就彆管了,我和衡哥心裡都有數。”
見女兒是真的心裡有數,淑妃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則心裡彆提多快活了。
這輩子她就這一個孩子,女兒過得好,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若是丈夫和女兒隻能選一個,淑妃絕對會恭敬地請天子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