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韋公子 “浪蕩子?”此時的馬……(2 / 2)

等他長大了明白的時候,已經把這個故事拋到腦後了。

也是如今隔世再望,才更能體會到沈韋娘身為女子,生在這個時代的悲哀。

原著裡的沈韋娘結局已經注定,他作為一個看客,縱有千般心思,也是無能為力。

如今終於輪到他來書寫劇本了,自然要修改一番,給這可憐的姑娘一個好一點的結局。

他把那金鴛鴦改成了鴛鴦釵,給韋公子唱曲那天,沈韋娘正好戴在頭上。

因著沈韋娘的母親實在美麗,韋公子一看見舊物,就想起了舊人,當即就出聲詢問,避免了父女禍亂的悲劇。

韋公子雖然膈應自己的女兒成了歌妓,但想到當年溫柔多情的舊人,他難得生出幾分柔軟心腸。

他當時不動聲色,暗地裡卻把人贖了出來,遠遠地找了一戶清白人家,給足了錢財,充做是那一家的女兒。

無論如何,沈韋娘總算是有了一個正經的身份,不用再於歡場上強顏歡笑了。

不過,這個聰慧的姑娘卻並不感激他。

因為她從韋公子的行為中,已經猜了出來,這就是那個明明許下婚誓,卻又一去不回,令自己母親鬱鬱而終的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韋公子背諾,她本可以生來就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兒。

如今韋公子不過是在她受儘苦楚之後,再把她應得的東西還給她,憑什麼要她感激呢?

隻盼日後山高水長,再不相見。

原本的故事裡,他毒殺了沈韋娘,並拿錢財賄賂戲子樂工,讓他們幫忙處理屍體。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卻不想沈韋娘雖身在風塵,卻是個蕙質蘭心的好女子。

她日常結交的也都是達官顯貴,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就聯合起來,告到了巡撫那裡。

韋公子驚慌失措,拿出所有錢財行賄,但還是被罷了官,理由就是浮躁,行為不檢。

改了沈韋娘的結局之後,他又不想讓韋公子好過,索性就安排他誤傷了知府家的公子,被知府找了個由頭,罷官了。

這個時候,他才三十八歲,仕途就已經斷送了一半了。

刀在身上紮了個透明窟窿之後,他才真正開始反思自己從前的醜陋行徑,決心在家裡閉門思過。

然後他才猛然發現,自己雖然妻妾成群,身邊卻連半個兒女都沒有。

思及香火傳承,他就想過繼叔父的孫子。

但他叔父十分不齒他的行徑,認為他那一脈都品行不端,不大樂意。

他好說歹說,叔父終於鬆口,卻也明說了:過繼給你可以,但要等到你老了之後。

那意思很明顯,就是不相信他能把孩子給教好了。

韋公子一怒之下,想把羅惠卿給接回來。

這個時候,曾經被他用來壓迫彆人的封建禮教,終於像是回旋鏢一樣,命中他的胸口。

如韋家這般的世家大族,怎麼可能容忍一個做過戲子的兒孫?

他叔父作為大家長,對他都十分看不上,更何況是淪落風塵的羅惠卿?

風流半生的韋公子,後半生十分抑鬱,死的竟然比他叔父還早。

要知道,當年他還未讀書舉業時,他叔父就因年邁而掛印辭官了。

如此短命,不可謂不是上天看不過眼,給他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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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過後,徒南薰安排眾人在家裡歇一夜,馬介甫直接就跟著傅玉衡去了書房,提前看劇本。

隻看了一個開頭,這位素來寵辱不驚的狐仙,臉上已經露出了“米飯裡吃出半隻蒼蠅”的表情。

“這……這……”他的神色一言難儘,倒是沒有口出惡言,而是非常中肯地說,“我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見多識廣。今日方知,還是淺薄了呀。”

世上真的會有這樣不管不顧,沒臉沒皮,甚至連羞恥之心都沒有的人嗎?

或許是一開始對韋公子這個人物的預期就降到了最低,等他看到後麵韋公子因與親子禍亂而羞愧時,竟然還稍微改觀了一些。

“雖然已經爛透了,但總算還有些羞恥心。”

坐在一旁喝茶醒酒的傅玉衡聞言,不禁笑出了聲。

馬介甫抬頭看他,“五郎笑什麼?”

傅玉衡搖頭晃腦地感歎道:“我笑世人皆不能免俗,好人做了一件壞事,就會被打做十惡不赦,往日行的善舉也都變成了虛偽;

而已經壞透的人,但凡有了半個優點,就會被人單拎出來誇讚,且無限放大,美其名曰:浪子回頭金不換。”

馬介甫啞然了片刻,失笑著搖了搖頭,“多大的人了,還是這般促狹。”

接著,他一口氣把劇本看完,對於結局大感滿意,“不錯,像這樣的人,鬱鬱而終,淒涼獨死,才是他應得的下場。”

強行大團圓的結局,哪個年代都有人不喜歡。

馬介甫本來就有幾分豪俠心性,雖然稱不上嫉惡如仇,但也看不慣逼著受害者原諒施害者的事。

傅玉衡道:“彆說那麼多了,演不演,一句話。”

馬介甫合上劇本,正色道:“按照我本心來說,我是想演的。

這個人物對我的衝擊極大,隻是看劇本就已經讓我心神震動,對我修心很有幫助。”

“那就你來演。”傅玉衡直接拍板。

可馬介甫卻搖了搖頭,“這個人物好就好在他複雜,可是你也知道我,怕是把握不住其中的精髓。”

他是自家人知自己事。

雖然他閱曆豐富,但為人正直豁達,對於那些醃臢事從來都是入眼不入心。

他隻救該救的人,卻不會因為見過了汙濁,就在心上留下汙穢的痕跡。

再加上他在演戲這條道上,實在算不上天賦型,遇到韋公子這種壞到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角色,自然就倍感抓瞎。

他覺得像自己那點演技,多半駕馭不了。

對此,傅玉衡哈哈一笑,扭頭把潤筆喊了進來。

“五爺,您有什麼吩咐?”

傅玉衡道:“你去賬上支一千銀子,交給馬兄。”

“是。”潤筆應了一聲,便低頭退了出去。

沒過多久,他便捧著一個錦盒進來了,裡麵裝的是一疊銀票,從十兩到一百兩不等,正好是一千兩。

話說傅玉衡也是穿越之後才知道,古代的銀票,根本沒有像電視劇裡那麼大的麵額。

畢竟古代技術有限,防盜版肯定不能做得十分到位。

現代紙幣有那麼多高科技,還頂不住前仆後繼的□□呢,更何況是古代?

若是一張銀票麵額上千兩,被人仿上三五張,對錢莊來說就是巨大的損失。

傅玉衡示意潤筆把錦盒遞給馬介甫,笑道:“拿著吧馬兄,這是我給你的經費。”

“經費?什麼經費?”馬介甫一臉懵逼。

這可真是難得的奇景,傅玉衡欣賞了一下下,才解釋道:“馬兄之所以覺得自己演不了,無非是缺乏這方麵的經曆。

你拿著這些銀票,就從今天晚上開始,到那煙花之地觀摩一番浪蕩子們的行徑。照著那個演,多半錯不了。”

“那也不用給我銀子呀。”馬介甫道,“我想進去,多的是法子。反正我又不害人,稍微用點法術天道也不會有限製。”

傅玉衡卻堅持道:“你還是拿著吧。相信我,會用得到的。”

馬介甫將信將疑,卻還是決定聽勸,把錦盒揣進了袖子裡。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馬介甫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便起身告辭了。

“我就聽你的,先去觀摩一番。如果實在不行,你再換人也使得。”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這些銀子多半用不上,到時候有剩的,我還還給你。”

傅玉衡沒有說話,隻是笑著點了點。

送走了馬介甫之後,潤筆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五爺,我看大馬先生是個正人君子,縱然進了青樓最多也就是喝喝茶,哪裡用得了一千兩?”

傅玉衡負手而立,淡淡道:“正因為他是個正人君子,這一千兩怕是還不夠呢。”

煙花之地多的是苦命女子,以馬介甫的心性,怎麼可能隻是眼睜睜地看著,卻不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