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茉閉上眼睛,搖晃了一下頭。
吐言道,
“這個秘密我一定要說給你聽,必須說給舒瑜你聽。”
“這樣你就是知道我最隱蔽秘密的人了,這樣我的秘密就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這樣我就有殺掉你的理由了,因為我阮茉的秘密,怎麼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呢?”
程舒瑜:“什、什麼?”
阮茉睜開眼睛。
一字一句,一字一頓,
“雇傭林蘇找混混打阮茉的人——”
“……”
“是、我。”
……
……
……
程舒瑜的瞳孔由大驟縮成一個圓點。
倉庫外,整點的鐘聲敲響,餘音繞梁,經久不衰。
程舒瑜忽然就瘋了,這可是她這些時日痛苦的根源啊!她甚至都有過真心懺悔,懺悔當時要是不那麼生氣、去懲罰阮茉就好了。她還設身處地思考過若她被那麼暴打一通,又會多麼大震憤、驚嚇。大概率要比周子珩做的還要絕!
可她都已經跟神承認錯誤了,現在神明卻來告訴她,從頭到尾都是被人算計了!那一刻程舒瑜都有些不想相信這是真的,她看著阮茉的臉,那麼白皙又溫柔,漂亮到像是小仙女,文文靜靜,無汙染無公害。
“阮茉!!!”
程舒瑜爆發出驚天的怒吼,
“你他媽就是個瘋婆娘——”
“我草你二大爺!我操了啊!我操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殺了你我要弄死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
咚!
折刀插入麵前的木桌中央!
阮茉抱著胳膊,不笑了
。
給林蘇使了個眼色。
林蘇把程舒瑜摁在了木板桌上。
阮茉拔出刀,對著窗戶透進來的光反射了一圈。林蘇的咒罵又變成了恐懼,胳膊被伸長了伸在阮茉的麵前。
“真討厭。”
拿刀的少女用刀尖對著那隻做了美甲的手。
比劃了兩下,像在琢磨藝術品。
“讓你死,還得給你找個不錯的理由。”
“……”
周子川忽然凝視著電腦上的紅點,那紅點是用來標記周家人的位置的。
紅點原本明明在周府,那一秒鐘,一下子切換到了市圖書館!
“阮茉!”周子川把電腦往下一扣,剛喊了阮茉的名字。阮茉完全在興奮點上了,十匹馬都拉不回來,她在研究要從哪裡開始切,但研究了半天好像還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聽到周子川喊她,血液都在往外迸著的小茉莉瞬間抬頭,她有些迷茫,興奮裡夾雜著未知,透過隱形眼鏡鏡片迷迷茫茫看向坐在窗台上的周子川。
周子川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縷風吹過了阮茉的臉頰。
砰——!
……
……
……
身後的工廠大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撞擊。
轟然而塌。
鐵門倒地,濺起地麵一片浮塵。光從外麵來,像是太陽突然從天空墜落了,耀眼到發白。
風衣飄起。
腳步聲響起。
踏光而來,宛若神祇,其實不應該說他是神祇了,地/獄使者都差不多。
手裡提著一個陳舊的寬闊包,與他那一身的紅血西服實在是不匹配。那行李包應該是從某個二手批發市場上買來的,綠皮火車裡塞在最上麵都會被認錯的款式。
周子珩走到了阮茉的身後。
良久,他麵對著那個背對著他的、將長發盤起來的身影。
“……”
“……”
“……”
砰——
行李包扔到了地上。
才落下的粉塵,又被濺起。
男人沒有說話,氣壓卻極低。
仿佛能把整個工廠都給碾壓平。
阮茉僵硬在了原地。
那一刻,大家好像都得了短暫的失語症。
周家的保鏢瞬間將工廠的儲藏室給全盤包圍住,匆匆的身影,是這一秒裡唯一活動的軌跡。
他們就像是在比賽,比誰先動誰就是小狗。阮茉一直僵在那裡,保鏢將倉庫都給包圍完了,她都沒有轉過身去。她感覺到了那段熟悉的目光,正在以很一種奇特的神色,將她的背影從上到下從下到上打量了一個圈。
來來回回,回回來來。
那個行李袋,扔在了那裡。阮茉明明記得自己處理掉了,錢給了林蘇之後,她就已經處理了掉。
她不知道,周子珩剛剛站在外
麵,究竟聽了多久。
聽到了多少。
末了,周子珩沒帶任何情緒地喊了聲,
“周子川。”
“……”
“過來。”
“……”
“……”
“……”
哥哥是真動怒了。
周子川不敢正麵忤逆周子珩,他隻得從窗台上下去,低著頭走到了周子珩麵前。
手裡抱著電腦。
周子珩揚手就給了周子川一巴掌,打在了脖頸上,力道完全沒有忍讓,周子川直接被扇翻了。電腦飛了出去,“啪”砸在了牆上。
炸成無數塊碎片,稀裡嘩啦掉落在地。
周子川倒在地。
那一刻,圍在四周訓練有素的保鏢們都禁不住愣著了,周子珩扇完人,雖然還有怒氣,但卻完全不掩斯文,慢條斯理左手擦了一下右手,跟站在身後的周霧淡淡地說道,
“把二少爺帶下去。”
“……”
“是!”
上前幾個人,架起正在流鼻血的周子川,一溜煙就離開了倉庫。
阮茉依舊站在那裡,背對著周子珩,她甚至都沒回過頭去看她那被拖走的“同盟”。很快林蘇也被擰著胳膊帶走,保鏢撤下,這間碩大空曠的廢氣儲藏室,就剩下了阮茉周子珩,以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程舒瑜。
高大的水泥牆壁上,開了的窗戶,外麵透著陽光,春天枝頭抽出新的嫩芽,淡粉色的櫻花花瓣在春日中唱著歌頌的音符。
那花葉一擺,沙沙的,些許碎瓣輕輕破碎的玻璃片中落入倉庫。
周子珩慢慢靠近了阮茉。
走到了她的身後。
微微俯身。
……
黑暗尤為反著少女的脖頸是那麼的白皙,微弱的陽光,將那肌膚上細膩的絨毛一絲絲勾勒。周子珩伸出手,反過來。
用分明的手指背部骨節,一點一點捋順著少女的脖頸。
從上到下。
仿佛一股電流,那骨節所過之處,每一處都酥酥麻麻。阮茉全身都繃直了僵硬著,血液凝固到極點,像是一個磁鐵,男人的手指撫摸過哪裡,全身的血液就被吸引到了哪裡。
周子珩在她身後,一點一點捋著她的肌膚。
輕輕地開口道,
“就這麼想殺了她?”
“……”
“……”
“……”
阮茉到底恐懼到了什麼程度呢?
就是她的身子已經是在控製不住地抖成了篩子,過去她哪有過這樣?哪怕是第一次見周子珩,當年因為選擇專業的時間被周子珩拉去半山腰賽車,她都敢直麵哥哥的雙眼,再恐懼也能夠扯著嘴角淡定一笑。
可現在,她連回頭都不敢回頭了。
周子珩的氣息撲灑在她的耳後根部。
兩個人緊密地貼合在一起,仿佛都已經忘記這裡還有
第三個魚肉之人。阮茉努力去揚著嘴角,儘管那嘴角真的已經很難上揚了,上去了又克製不住地下去。她有預料過哥哥會知道,但真的沒想到是在這個場麵下。
她那些陰暗的麵啊,就這麼被扒/開了,曝光在太陽底下。
忽然,在周子珩捋著她的後脖頸第十圈還是第二十圈那一刻。
阮茉開口道,
“哥哥……”
“……”
“可那怎麼辦啊……”
周子珩的手,一頓。
阮茉的語氣很顫抖,尾音都變了調。
但每一個字,說得卻異常清晰,緩慢、深刻。
“可是程舒瑜都已經,知道我的秘密啦。”
……
這一下,不僅周子珩愣了,程舒瑜都怔住了。還被壓在桌麵上的程家小小姐突然就崩潰,阮茉究竟是怎麼樣個存在的瘋子啊!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刻了,她怎麼還能說的出口這樣的話!
程舒瑜哀求地望著周子珩,現如今在她看來,這個上京城最聞風喪膽的男人似乎都不如眼前這個少女狠毒了。阮茉一心一意想要她死,周先生好像也都愣了片刻。
程家和周家在上京城建立初期就存在,古老而又龐大。一百多年的動蕩,兩個家族在風雨搖搖墜墜之中不斷抵住艱難,井水也從未犯過河水。程舒瑜確實不重要,可她畢竟是程家現任當家人的親孫女,弄死了個程舒瑜,上京城的天平終究要稍微塌陷一丁點。
阮茉是這樣想的。
她眨了一下眼睛,滾落下了一顆眼淚,淚花掉在了周子珩撫向她脖頸的手指上,濕濕潤潤。阮茉聲音裡含了委屈,仿佛真的受到了天大的難過,
“可是哥哥,程舒瑜知道了我的秘密啊。”
“嗚嗚嗚,她知道了我不乾人事這件事了啊。這可怎麼辦啊……”
“……”
程舒瑜極度扭曲著,哀求著周先生,彆聽這個瘋子發瘋了吧!周子珩看了眼至始至終無論訴說那遭雷劈的“委屈”,還是麵對他這個照顧她三年之久的哥哥,都從未回過頭來的小茉莉。
“……”
“阮茉。”
“……”
阮茉擦著鱷魚眼淚的手指,停住了。
身子一僵。
周子珩忽然摸了摸阮茉的腦袋,
“轉過身來。”
阮茉愣了愣。
爾後,像是一隻呆笨的鴨子,一搖一擺轉過身去。
她不敢看周子珩,鱷魚的眼淚還在流,用手指堵著眼皮。
“閉上眼。”
“……”
男人毫不猶豫將大掌撫在了少女的眼睛上,阮茉瞬間眼前一黑,世界落入了黑暗。
周子珩拉開了來的時候他拎過來的那口行李包。
包裡麵不再是花花現金了。
卻裝滿了JamesPurdey&Sons的各式各樣收藏品折刀。
上了歲月,刀身光滑。周子珩撈出一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啪!”展開。
對準了後方的程舒瑜。
砰——!
……
——折磨一個人最優秀的方式,不是讓她死,而是讓她生不如死。
周子珩長者般,諄諄教導著在他懷中閉著眼睛的阮茉。
“十八歲女孩子最在意的,往往是自己出彩的外貌。”
“做了漂亮的美甲,買了美美的連衣裙,畫了漂亮的妝容。”
刀刃鋒利,直擊程舒瑜粉嫩的指甲,一套可是好幾萬的美甲,生生就被砍碎了。斷指甲並不疼痛,但程舒瑜看著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漂亮指甲,就這麼變成了一片狼藉。她再也繃不住了,爆發出比剛剛被阮茉相逼時還要慘痛的哭嚎聲。
周子珩折刀一甩,切過了女孩的長發。
那一頭每天都要花四位數保養的長卷發,一刀刀被剪落。最後周子珩掏出了手機,對著禿了頭又沒了漂亮資本的程舒瑜,拍下了她此生最狼狽的照片。
各大媒體收到來自周氏周先生的親發郵件那一霎那,都震驚了!那可是周先生啊!IP都沒改!周子珩親自發送的!一時間互聯網一下子便炸開了鍋,爭先恐後報道了起來。程家都看到了,當即才反應到程舒瑜被人給擄走了!
周子珩親自教學,教一段現場演示一段。阮茉這是真正的嚇破膽了,儘管看不到,但她光是聽都聽在腦海中勾勒出身後究竟有多麼的慘絕。身後的程家小小姐都已經哭到完全沒了力氣,像是一癱爛魚趴在那裡,苟延殘喘。周子珩依舊握著小茉莉的雙眼,末了拿著手機,給程淮書撥了個電話。
連向來不會跟周子珩拿以下敬重上態度的程家少家主都沉默了,周子珩今天這一出究竟是要跟程家開火,還是僅僅隻是為了個阮茉,程淮書不知道,電話那一端的程家公子硬著頭皮,這邊周子珩將手機放在唇邊,一言一句道,
“過來收屍吧。”
“程、少、爺。”
“……”
周子珩:“以後彆再讓‘程舒瑜’這三個字,出現在一切能聽得到的地方。”
……
……
……
*
程家小小姐的敗落之照如洪流潮水般地傳遍了大江南北。
回去的路上,周子珩一言不發。
阮茉坐在他旁邊,用手壓著膝蓋。
一回到周府。
中央府邸的下人都被遣散三天,周子珩沒有任何猶豫,剛剛的殺氣並未散去,他麵無表情,向上踏著樓梯,回頭,看向還立在門口、呆若木雞的阮茉。
“上六樓的小客廳。”
“……”
阮茉還處於驚嚇之中,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那些小九九跟哥哥的手段比起來,那真的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阮茉深深呼吸了幾口氣,踩著階梯,一節節也跟著上了樓去。
六樓是阮茉居住的樓層,小客廳正前方的牆壁上立著高大的壁爐,冬天會生火,有時候周子珩喜歡下六樓來看書,就讓阮茉坐在旁邊,像是一隻小貓咪那樣,安安靜靜乖乖巧巧陪伴著他。
那幾隻金絲雀,由於過於不聽話了,已經被他送去了專業的調/教室裡,進行調/教,好生磨一磨那頑劣的性子。
他總是覺得阮茉不應該是這樣的,因為不應該這樣。周子珩雙手抄兜,抬著頭仰望著壁爐頂上那架空了的白色畫框,也不知道當初將裡麵的東西抽出來這一決策究竟對不對,是不是因為過於擔憂,才讓原本應該開得爛漫的茉莉花,直接長成了狼毒株。
樓梯口悉悉索索皮鞋聲,周子珩瞥了一眼,小姑娘一臉可憐兮兮又害怕極了的模樣,避在牆後方,用一隻大眼睛那麼看著他。
周子珩指了指放在壁爐前的那塊淡色的毯子,正對空白畫框下。
開口道,
“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