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我們還找到了你扔棄的沒燃燒完全的拉杆箱,上麵也有大量的死者血跡。拉杆箱上雖然沒有你的DNA,但輪子縫隙處,檢測到了湖岸中學和橋洞中相同成分的土壤了。馬老師,即便你現在仍有權利死鴨子嘴硬,但現有證據也足以讓檢方提起公訴了。”
謝隱攤開手,冷冷說道:“我們的工作結束了,至於你到底認不認罪,我也無所謂了。”
記錄人員劈裡啪啦的打字聲在審訊室內回蕩,馬駿的目光似離似定,極力在腦海裡搜尋著可以辯駁的台詞,卻發現每一條路都被謝隱給堵死了。
謝隱一夜未睡,他伸了個懶腰,讓自己精神一點。看著對方同樣熬紅了的雙眼和萎靡的模樣,知道時機終於成熟,問道:“想好了嗎?這回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殺人了吧?”
殺人騙保,無外乎如此。可謝隱想知道,馬駿在有李莘這棵大樹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要鋌而走險?而李莘為什麼又要一次又一次自殺?
馬駿回避了謝隱的目光:“因為她不願意給我錢了,我又缺錢,就想到了這個方法。”
儘管由奢入儉難,但即便沒了李莘給的錢,馬駿作為一名貴族學校的教師,仍舊不至於衣食無著。為了錢,殺一個人,並且從此隱姓埋名,像一個幽靈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對於馬駿這種萬事攻於算計的人來說,不劃算。
謝隱粗糲的聲音在審訊室裡回蕩:“不對,因為你如果不殺人,你自己就得死。”
話音一落,馬駿猛然抬頭,瞳孔驟縮,驚恐地看向謝隱。
不僅僅是馬駿,連同在場的所有的民警都被這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頭兒擅長天馬行空的想象,他們知道。但這次反轉太過出其不意,還是讓眾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個反應,謝隱很滿意,他繼續慢慢說道:“你殺人,是為了裝死。隻可惜你太過於貪心,還想順手撈把大的,賺點保險費,結果被我們警方盯上。你總是這麼聰明,且被聰明誤。”
馬駿仍舊沒從震驚中走出來。他不知道謝隱是如何猜到真相的,但話已至此,他不認命也不行。
“是,我殺人,是為了讓李莘以為我死了。”馬駿的嗓音沙啞,清咳了幾聲,才發出聲響,“她就是個瘋子,她要和我殉情!”
謝隱嗤之以鼻:“彆說的那麼好聽。作為一名人民教師,你猥/褻女學生,還好意思說殉情?”
馬駿趕忙辯解:“李莘是自願的!不能叫猥/褻!我們之間是有感情的!”
謝隱反擊:“你在公立學校時猥/褻的那些女生也叫有感情?你一邊騙著李莘,一邊和孫慶梅保持聯係,甚至把意外傷害受益人都寫成孫慶梅,也敢說和李莘有感情?她隻是你的長期飯票!”
馬駿無言以對,沉默了許久,才繼續說起來。
“李莘就是個瘋子。我和她······本來好好的,我能給她心理慰藉,她能給我錢,我們各取所需,活得好好的。可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抽風一樣,說她快要上大學了,她一天都忍受不了見不到我,她要和我永遠在一起。”
馬駿頓了頓,聲音和雙手都在顫抖。
“我以為她說想嫁給我,我還挺高興的。可我沒想到,她竟然說隻有死亡才是永遠在一起,她要和我一起自殺!”
這樣一來,時間線和銀行流水就全對上了。
謝隱:“所以她和你約好,5月1日一起自殺。可李莘被搶救回來之後,發現你根本沒付諸行動。”
馬駿點頭:“是。那之後她就跟瘋了一樣,一遍遍威脅我。如果我不和她一起自殺,她就把我和她的事公諸於眾,還會讓她爸弄死我。我就答應和她一起自殺了,這次她要我先自殺,確認我死後,她才會自殺。我······警察同誌,我是被逼殺人的,這,這能減刑的,對吧?”
難怪在聽聞保時捷中死的人可能是馬駿時,李莘會露出欣慰的表情來。從始至終,李莘的願望,就是和馬駿共同赴死。謝隱聽著馬駿蒼白無力的辯解,忍不住的惡心。
“所以,你為了給自己犯下的罪擦屁股,為了自己的私欲,你就殺死了一個毫不相乾的人!一個為了生存,已經竭儘全力的人!”謝隱怒吼著,雙眼猩紅。
接下來的故事,謝隱不屑於聽了。馬駿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偽造意外計劃,在一開始就被謝隱識破了。接下來,破案也隻是時間問題。
推開審訊室的門前,謝隱問馬駿,那朵半開的山茶花是什麼意思。馬駿搖搖頭,隻是淡淡說道:“定情信物而已。”
定情信物,多美好的詞,現在顯得格外惡心。謝隱不願意再多聽一個字,他大踏步出了審訊室,門外,明媚的朝陽已然鋪滿整個走廊。
韓易和盧曉明等在門口,三個人誰也沒說話,互相拍了拍肩膀。
謝隱看向天際那讓人舒心的藍色,或許,那個無辜的生命,終於可以安息了。
——
晚飯前一陣突如其來的驟雨狂風折斷了庭院中的芭蕉葉,打散落紅一片。
夕陽的餘暉透過殘存的雲層,懶洋洋地給一樹開得不甚完美的山茶花渡上一層金色光暈。
庭前人一身白衣,有著和年齡並不十分吻合的仙風道骨韻味,目光掃視著一朵朵收斂著花瓣的山茶花,最終落在其中一朵不協調的,開得正盛的花上。
他眉頭微皺:“溫室的花而已,拿出來見了會陽光,就得意忘形了,開得太盛了,隻能自取滅亡。”
說罷,一隻修長骨感的手輕輕一抬,毫不留情地將這朵盛放正豔的山茶花摘下。
“你看,適時綻放,適時死亡,才是人間最美的。”男人似乎在炫耀,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半晌,他才想起身後等了許久的年輕人。
“李莘死了?”
年輕人恭敬回答:“是,自殺。一切本來挺順利的,結果······馬駿被抓了。”
白衣男人語氣並不重:“廢物。”
年輕人:“是。”
白衣男人輕歎一口氣:“不是說你,是說馬駿。真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
年輕人:“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馬駿會不會亂說話?”
白衣男人:“那他倒不敢。算了,這種廢物,留著也沒用。對了,秦淮······攪進來了嗎?”
年輕人:“應該是,出現在案發現場了,好像還和刑警隊的人有了聯係。”
“很好,很好······”白衣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還算是有好消息。”
他將手伸入冰涼的池水,指尖微動,水麵泛起層層漣漪。
“是時候,攪亂這池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