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伯特一言不發。
秋風吹來,雨水順著傘蓋落在他昂貴的黑皮鞋上。他半低著頭,尖細的鷹鉤鼻衝下方,好似在懺悔一般。
盧卡·法爾科內不禁有些索然無味:“我們互相合作了這麼久,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我也多少了解你……要說人命和案底,你我手上都不少。仇恨我們、仇恨法爾科內家族的人多得是,但卻不是隨便哪個人都有能力查出這些陳年舊案,還將大家的左右臂膀挨個找出來,按照特定方式殺死的。”
“短短半個月,彆的城市的人還在擔心什麼毀滅日……外星人!哥譚市呢?誰會在乎街頭巷尾莫名其妙死去的這些人?我死了五個兄弟,你沒了兩個手下,家族的其他人我沒去打聽,但恐怕也遭到了報複,這是向著我們所有人來的,你彆想裝聾作啞就能置身事外。”
“我沒有,您多慮了。”科伯特眨了下眼睛,緩聲說,“不過這半個月的各種血腥事件,還要追溯到法爾科內先生的決策。”
在這個老的生了小的、子又生孫的時代,一大家人全姓法爾科內,有資格被稱為法爾科內先生的唯有一手建立黑邦帝國的‘羅馬人’卡邁恩·法爾科內。但無論昔日的名聲有多麼輝煌,都不能改變他是個普通人、而且是個老人的事實。
隨著戈登局長整頓警局卓有成效,哈維·丹特洗脫了愣頭青的光環、不僅沒有變得識時務反而開始像個瘋狗一樣逮到證據就攀咬個沒完,二者和蝙蝠俠在裡外
形成牢不可破的聯盟,新的那些不再依賴於腐敗和內鬼的罪犯粉墨登場,這位曾經隻手遮天的黑手黨首領也生出了急流勇退的心思。
再不退,可能就退不下來了。
然而他想轉移出國、平安養老同樣不是件簡單的事。法爾科內家族在哥譚市盤亙多年,不說與本地勢力相糾纏、早已密不可分,就是和芝加哥、大都會、布魯德海文……這些城市內的盟友也不好交代。
再加上家族內部意見更不統一,卡邁恩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文森特、卡拉、法布裡斯、露西亞……這些姓氏均為法爾科內的後輩早就盯上卡邁恩屁股底下的椅子,說不定會為了能夠坐穩位置聯合外人對自家動手。
以上是內憂,外麵最顯眼的對手是蝙蝠俠,警局和檢察官組成的聯盟。之前黑手黨心照不宣地幫著彆處勢力給哈維·丹特施壓,想要趁他年輕氣盛、缺乏經驗的時候直接把人擊垮,結果失敗了不說,還有小道消息講這位丹特檢察官現在隻是看著正常,其實已經半瘋了!
對普通人能講道理、威脅、賄賂,這些手段在瘋子身上肯定行不通,所以圍繞著他施展的計劃屢屢受挫,地方檢察官卻偏偏又是極為重要的位置,否則也不會得到正反雙方的矚目。總之,除非想辦法將哈維·丹特殺了,不然就得等幾年後換屆選舉,在那之前,所有人都得活在他的陰影當中。
那麼不顧形勢、四處殺人的人有沒有可能是瘋了的哈維·丹特或他的同盟呢?
似乎有這個概率。
除此之外,法爾科內還不得不考慮哥譚市一些新興勢力。比如威爾金森和愛爾蘭人,這是兩個不太明顯的、迎合了當代社會結構變化的組織,再比如小醜和謎語人,這就是兩個完全以新的犯罪方式和犯罪目標出現在城市中的人物。新舊交替從來都伴隨著動亂,他們看到法爾科內露出疲態,難道不會心動麼?
而且讓盧卡·法爾科內心驚的還有一件事,是當小醜、赫爾克裡·雨果、蝙蝠俠這三方在哥譚市裡外展開鬥爭又決出勝負時,老牌黑手黨完全被排除在外了,甚至連點內幕消息都沒收到。
這意味著城市徹底脫離了羅馬人的掌控,相比之下,奧斯瓦爾德·科波特吃裡扒外,想要聯合威爾金森開展新業務反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不管怎麼說,科伯特是個生意人,隻要利益擺在麵前,他的行動就可以判斷。
反正對法爾科內以及相關人員來說,今年的冬天注定不太好過,他們舉目皆敵,誰都不敢信。此時此刻正需要一個外人介入進來,以可控的方式把這團亂麻捋清楚。
赫爾克裡·雨果其實不是個太好的人選,他和超級英雄走得太近了,有一段時間黑手黨內有傳言說,蝙蝠俠的聯盟何止是三角,其實他們都漏算了一個編外的偵探。而且無論是謎語人還是小醜,他們被捕入獄都和赫爾克裡脫不開關係,再加上一些大人物的注意,一些暫時沒有名氣但早晚出名的後代的關注……
假如赫爾克裡本人在這,他肯定會辯解這都是係統給的勳章的錯。
首先是‘蝙蝠俠的認可’勳章,外形是蝙蝠鏢的那個,能更容易吸引蝙蝠俠敵人的注意。
其次是‘沒有反派針對的超英不是好偵探’,也就是他經常拿來解壓的掃雷小遊戲,現在已經升到了四級,最後一條說明變成:
【提高你在受害者群體間的聲望:缺錢了可以看看郵箱,加油,總不至於活不下去。】
以及很久沒變過的哥譚聲望,至今仍是‘你的名字從大量犯罪者群體傳入少數普通人和非常多的超英預備役耳中。’
這三方結合起來,黑手黨內豈止是有赫爾克裡·雨果的傳說!連漢堡店老板都要與顧客爭論一下偵探的籍貫問題。
然而相比之下,赫爾克裡·雨果在罪犯中的名聲比蝙蝠俠和哈維·丹特都要好一點,他的偵探身份占了很大優
勢。這就有點像律師,哪怕人有傾向,可你不能不給犯罪分子辯護吧?
於是,據說鐵三角實際有四個角是很正常的,盧卡·法爾科內,連帶著他的合作夥伴奧斯瓦爾德·科波特注意到了這位遊離於各個城市間、居無定所的偵探。
這兩位黑手黨首腦還在墓前低聲交談,對著十字架談論著一點都不道德的事,一陣淒風卷著冷雨飛來,將他們身後的紅楓葉吹得漫天飛舞。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樹枝折斷的聲音,在呼嘯的風中根本不引人注意。盧卡·法爾科內沒什麼反應,他身邊挺著大肚子、看上去行動不便的科伯特卻驟然轉身,將雨傘橫在胸前厲聲說道:“誰在那!”
風雨如注,雨水將他的頭發和肩膀大衣澆透了,順著他臉頰上的褶皺滑進領口,這感覺肯定不好受,可是科伯特舉著傘的手紋絲不動,幾秒鐘後他毫無征兆地用另一隻手抽出早已準備在袖子裡的手槍,對著前方的灌木叢開了兩槍!
槍聲也被自然的偉力吞沒了。
旁邊盧卡·法爾科內露出狐疑的表情,不等他出聲詢問,一個身形不高、套著夾克衫和牛仔褲、明顯是未成年的人舉著雙手從樹後走出來。
這一刻,法爾科內大怒,跟著掏出槍來,科伯特反而變得和顏悅色,將雨傘重新舉到頭頂問道:“是偵探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