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第 154 章 夢醒(2 / 2)

“咱們落座吧。”尤拉西斯也起身,指了指餐廳中的小圓桌,笑笑,“小嘉良,今天你是主角,你坐主座。”

“好嘞。”柏嘉良牽著秦唯西就走,自己坐下,還把秦唯西按在了自己邊上。

“我坐這裡合適嗎?”秦唯西如坐針氈,“你們人類不是有個主座次座之類的?”

“合適合適,”聞人歌端著碗出來了,輕笑著,“隨小嘉良的心意就好。”

秦唯西隻得乖乖坐好,看著聞人歌和柏長風忙碌。

轉眼間,熱氣騰騰的十菜一湯上桌,還有一大盤晶瑩剔透的餃子。

秦唯西看得眼饞,卻也不由得歎口氣。

真可惜,自己嗅覺還沒恢複。

“哦,水晶餃,”柏嘉良歡呼一聲,像海豹似的啪啪啪鼓掌,“我好久沒吃到了!”

“我也,”大概是被柏嘉良的情緒感染了,柏長風今天難得地活潑些,感慨道,“這玩意費事,聞人又懶得做,我上次吃到好像還是十多年前。”

她邊說,筷子就朝水晶餃子伸過去。

聞人歌一筷子打在她手背上,虎視眈眈。

柏長風默默縮回了手,“小嘉良,你先。”

“好了好了,”柏嘉良憋笑,隨後舉起裝滿了果汁的杯子,“乾杯!”

“乾杯!”

“生日快樂。”

“開吃開吃!”

明明是隻有五個人家宴,愣是弄出了種鄉村結婚開了大席的喜慶吵吵嚷嚷感。

柏嘉良大口大口喝了半杯果汁,放下杯子,開始殷勤地給秦唯西布菜。

“秦唯西,這個,這個不是魚湯,是蒸魚,我媽咪蒸魚一絕。”

“這個是糖醋排骨,真的,超好吃!我都好久沒吃上了!”

“來來來,這個菜是有意思的,叫做三套雞,是把雞塞進鴨肚子裡,再把鴿子塞進雞肚子裡,縫好燜煮兩個小時以上,雞肉爛熟爛熟的,湯也很好喝,我等會再給你乘湯。”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水晶餃子,我剛才在裡麵包了一塊幸運硬幣喲,誰吃到誰就有好運!”

白淨的手腕嗖嗖嗖滿桌子夾菜,手腕上漂亮的紅寶石在秦唯西麵前晃啊晃。

三位長輩交換了個眼神,同時無聲地歎了口氣——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沒眼看”的類似情緒。

秦唯西的碗裡很快就堆滿了,而她也終於開口製止了柏嘉良成為建築大師通過各種奇奇怪怪的方法努力將自己碗裡的菜堆得更高的想法,輕咳一聲。

“先彆夾了,我先吃著。”

柏嘉良聳聳肩,縮回了手,卻也沒動筷子,那雙水汪汪的狗狗眼期待地望著秦唯西。

秦唯西先選了個餃子,默默咬了一口。

她猛地揚眉,隨後不斷點頭。

水晶般透明的餃子皮極有韌勁兒,鮮蝦濃鬱的鮮味隨之噴湧而來,還帶著玉米粒的清甜。

她又用力咬了一口。

清脆的哢砰聲響了起來。

秦唯西隻覺得牙齒咬到一個硬物,一怔,柏嘉良卻開始在旁邊瘋狂鼓掌大呼小叫起來,“幸運硬幣耶!秦唯西,你運氣好好!”

一旁的聞人歌唇角扯了扯。

彆以為她不知道柏嘉良後來偷偷在包了硬幣的餃子上做了個記號,就等著給秦唯西來這一套呢。

但劇情並沒有像柏嘉良想象中那麼發展。

秦唯西咬著那枚硬幣不動了,看起來有些呆,愣了好久。

“……秦唯西?”

耳旁是小人類逐漸變得遲疑的聲音,而鼻腔中,是果汁的清香,是酒液的甜香,是蒸魚裡放的醋,是嫩綠嫩紅辣椒的衝鼻刺激,是高湯熬了許久的鮮。

“柏嘉良!”秦唯西猛地抬頭,欣喜地望著身旁的人,“我嗅覺恢複了!”

柏嘉良一怔,然後笑得嘴都咧到太陽穴了,耳垂上莫名泛起了些紅。

秦唯西興奮地又咬了一口水晶餃子,從裡麵取出了那枚硬幣,扭頭,笑,“你說這是幸運硬幣是吧,的確很幸運,我想要好好保管這個……”

她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停住了。

“秦唯西,怎麼了?”柏嘉良興奮又好奇地望著她。

秦唯西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隨後,麵色慢慢變得凝重,甚至可怕。

“柏嘉良……怎麼會?”

她低聲念著身前人的名字,近乎是在囈語。

“我在呢,怎麼了?”柏嘉良察覺到一絲異常,直皺眉。

眼見秦唯西狀態不對的柏長風也突然坐直了,身子繃緊,用力扯了下尤拉西斯的袖子。

秦唯西愣愣地,慢慢向柏嘉良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脖頸處。

她呢喃著。

“我聞不到你的味道了。”

或者說,不僅僅是聞不到那股讓她為之瘋狂甚至失去理智的甜膩香味了。

柏嘉良身上,是她熟悉的,劫塵的味道。

“啊,我明白了。”

秦唯西囈語著,眸中漸漸充滿了憤怒,最後轉為了暴怒,她站起身,起身的瞬間打翻了柏嘉良辛辛苦苦堆了好久裝滿了美食的碗。

她的手指依然輕輕搭在柏嘉良的脖頸處,摩挲著其上一直帶著的小掛墜。

“秦唯西,你明白什麼了?”柏嘉良猛地也站起身,眉心緊蹙,揮手示意同樣站起身的柏長風保持冷靜,喉嚨滾了滾,“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秦唯西靜靜凝視著她,墨眸中是熊熊怒火,但表情依然冷靜。

她突然開口。

“維D很黏你,而且,聞人歌生病了。”

“什麼意思?我,我還是不明白……額啊!”柏嘉良驟然一聲痛呼,疼得彎下腰去。

屬於血族公爵的潑天氣勢和滔天怒火瞬間全部落在了她身上!

她也是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和秦唯西之間的差距!

無法動彈,無法掙紮,無法逃離!

那是近乎直麵神明之怒的恐怖!

“你不是柏嘉良。”秦唯西冷漠地吐出了這句話。

“秦唯西!”“你在放什麼狗屁!”柏長風和尤拉西斯同時暴起!人類至強者和一位武聖的跳劈同時落在了秦唯西後背上!與之同來的還有一個盛滿了水晶餃子的盤子。

她們的攻擊準確無誤地落在了秦唯西清瘦的脊背和後腦上——或者說,由於那份恐怖的氣勢並未針對她們而去,因此她們還能進攻。

甚至秦唯西並沒有抵抗。

她猛地咳嗽一聲,咳出了些血,抹了抹唇角,又摸了摸額角被盤子砸出的傷口,眸子微垂。

“柏嘉良,抱歉,真的很抱歉,是我的錯,我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抹去我的嗅覺了。”

“真的很抱歉,但你不是柏嘉良。”

“我也明白了……”柏嘉良沉默了會,輕聲說。

她在那恐怖的氣勢下,雙膝逐漸曲起,但她堅持著,沒有癱倒或者跪在地上。

她抬頭,凝視秦唯西,隨後,抬手,示意身後同樣震驚暴怒的三人停止攻擊。

“我明白了,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和你有一點點分歧,我可以說嗎?”

“請說。”

“扶我一把,秦唯西,”柏嘉良用力握住了秦唯西遞過來的手腕。

她手腕上的紅寶石輕輕搖擺,碰到了秦唯西的手背。

柏嘉良琥珀色的眸子中泛起了些血絲,聲音低沉沙啞,“秦唯西,你再告訴我一遍,我是不是柏嘉良?”

秦唯西驟然垂下了眸子,良久,輕聲說。

“……抱歉,你不是。”

“我們的分歧就在此處。”柏嘉良鬆開了秦唯西的手,退後半步,眸中是秦唯西從未見過的哀傷。

她緩緩按住了胸口處的一直不離身的保命掛墜。

這個掛墜,是柏長風從矮人地窟求來的,可以抵擋神明以下生靈三次致命的攻擊。

但它現在並未被觸發。

這顯然不是因為秦唯西已經擁有神明位格了,而是因為其他原因。

“矮人地窟啊,本來就是他們出產的,想要弄一個外表一樣的仿製品太簡單了……”柏嘉良喃喃自語,“一個高級的感知過濾器,模糊了所有高戰力人的探查,但終究沒有辦法照顧到方方麵麵,所以在低戰力的人群中反而有疏漏。”

“所以就連那個小哈士奇精都聞出了我的氣味不對,但沃爾芙姐姐絲毫未覺;堂堂武聖沒有心慌,媽咪一個普通人卻在心慌。”

秦唯西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也握住了那個小掛墜。

柏嘉良反手,也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

“維D黏我,但隻在我入夢之時。”

她抬頭,凝視著秦唯西暴怒卻哀傷的眸子。

“秦唯西,幫我個忙。”

她握著秦唯西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頸處,扯住了那個小掛墜的繩子。

“把它取下來,讓她們能好受些。”

秦唯西握住了那個小吊墜,隨後,吐出一口濁氣,狠狠將麵前的人擁入懷中。

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氣勢絲毫未減。

“我很抱歉,柏嘉良,”她手指輕輕按著柏嘉良的發絲,語無倫次,“可能會有點疼,沒事的,沒事的。”

柏嘉良沒有回答,而是望著她身後的三人,最後,衝表情僵硬的聞人歌笑笑。

“媽咪,彆哭。”

“至於,最後的最後……”她手按在了秦唯西背上,摸到了滿手的血,唇角一顫。

她額上因為那股壓力而全是汗,嘴唇顫抖著大喊。

“秦唯西,快跑!不要來!”

那恐怖的氣勢在瞬間壓縮,而她脖子上的小吊墜也被秦唯西用力一把扯下。

沒有任何聲響。

柏嘉良消失了。

地上多了一灘深灰色的黏稠液體。

身後暴怒的三人同時停住了攻擊。

秦唯西看了眼手上的小掛墜,麵無表情地捏碎。

她沒有打理身上的傷,而是慢慢走到了那黏稠液體跟前,彎腰,撿起了旁邊的紅寶石手鏈,又拿起了還放在餐桌上的,尤拉西斯送的禮物盒。

“把你們的禮物也拿過來吧,”她突然轉身,望向聞人歌和柏長風,唇角掛起了一絲溫和卻冷漠的笑意,“我會把她的成年禮物帶到,然後把她帶回家的,我發誓。”

她頓了頓,然後舉起了手中的紅寶石手鏈,墨色的眸中泛起了更為濃鬱的血絲,緩緩重複,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我才發過誓。”

“發生了什麼?”最先開口的是聞人歌——她竟在最初砸出那盤餃子之後,就保持了難得的冷靜。

“我的錯,”秦唯西抹了抹臉,低下了頭,“在矮人地窟,地下實驗室,0號項目,我離開了一會,不到半個小時。”

“一些,先入為主的觀念,誤導了我,”她低聲說,“維C是整個掉進去的,所以我也以為要整個人泡進去,但想想就知道了,那個池子就那麼大,連隻大點的狗都沒法完全淹沒。”

“你不該殺了它,”聞人歌沉默了會,低頭望了眼地上的深灰色液體,“你可以冷靜的告訴她發生了什麼,然後一起分析想辦法。”

“沒用的,聞人,布置這一切的人,可能是一位位格超脫了阿忒若普斯她們的神明,”秦唯西竟然笑了,她緩緩舉起了手中那枚幸運硬幣,“他布局讓我支付了我的嗅覺,他當然也知道我會什麼時候恢複。”

她輕輕彈起那枚硬幣,又接住。

“指針已經開始轉動了,倒計時,哢噠——哢噠——哢噠。”

柏長風上前一步,聲音顫抖而沙啞。

“什麼倒計時?”

秦唯西麵色平靜。

“可能是死亡的倒計時,也有可能是【死亡】的倒計時,我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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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嘉良落入了一片黑暗中。

這裡沒有光,沒有聲音。

但她知道,這並非是死亡。

她隻是在靜靜的思索。

很多之前被忽略的東西被重新串起來了。

比如自己在夢境中,其他力量都可以被順利使用,唯有借用秦唯西精血力量的時候產生了奇怪的凝滯感。

那大概是因為那滴精血無法被複製,所以隻能填入了點偽冒產品。

比如維D莫名其妙黏著自己,但隻在睡夢中,小沃爾夫還說自己身上有股和維D差不多的味道。

那大概是因為唯有睡夢中的自己,算是它的“同類”。

比如自己從那個地下實驗室中出來後,總是會感到疲倦,怎麼睡都睡不夠,早上起來偶爾會頭疼,還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

疲倦大概是因為,自己根本沒有睡眠,隻是靈魂從一具軀體跳到了另一具軀體。

在比如聞人歌的突然發燒,那大概不是因為那一丁點縫隙吹進來的風,而也是因為自己——她的身體太虛了,大概對這種自己無意中散發的一些東西比較敏感。

其實,“哥哥”早就悄悄提示過自己了。

那個潔白的世界,不是什麼其他人托夢,而是自己的“噩夢”。

柏嘉良歎了口氣。

於是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麵前是一片潔白的世界,自己穿著潔白的,類似防護服的東西,被綁在了一張病床上。

她第一時間去溝通了體內那滴精血。

嗯,很順利,沒有一點凝滯感。

大概是監測到了什麼能量波動,天花板上,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張恐怖的巨臉出現在自己正上方,打量了一會她,隨後笑了,露出兩顆詭異惡心的犬牙。

“拉波斯。”柏嘉良冷聲說。

一位擅長血肉科技實驗和催眠的泰坦半神。

“歡迎來到噩夢,我的朋友。”

尖銳難聽的聲音響起,又頓了頓,帶著猖狂的笑意。

“還是應該說,歡迎從美夢中醒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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