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第 156 章 “分娩”(2 / 2)

柏嘉良唇角提了提。

這大概是她被困於此唯一的慰藉吧——至少還可以從拉波斯口中聽到一些隱秘的知識。

她還可以堅持很久,哪怕她要麵對的,是……

玻璃另一側,潔白的牆壁再次裂開,一隊人,手上腳上帶著鐐銬,神色麻木地走了進來。

裡麵有精靈,有矮人,也有各種各樣的獸人,血族,當然最多的是人類。

“我們也嘗試過捕捉巨龍,但那太難了,”拉波斯歎了口氣,“每一隻巨龍龍族都有數。”

柏嘉良不說話,隻是默默扭開了腦袋。

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這是她之前在“夢境”中,每次都會看到的事情。

“逃避工作是不對的,我的朋友。”拉波斯誇張地歎了口氣,隨後,醜陋膨脹的手指伸出,按住了柏嘉良的腦袋,強行將其擺正,又從病床上拿起一個固定器,固定住。

“拉波斯!”柏嘉良的眼睛已經紅了,“我會殺了你,一定會!”

“您殺不了我的,就算尊貴如您,現在也還是太弱小了,”拉波斯歎了口氣,“不過,我的死期的確已到,那位公爵不會放過我的,我對此有信心。”

“嗬,”柏嘉良冷笑一聲,“秦唯西才不會踏入這個陷阱。”

拉波斯隻是詭異地笑笑,並不說話,拍了拍手。

“今天的繁育工作開始吧。”

柏嘉良直接閉上了眼睛。

沒有用,病床上的固定器自己動作起來,強硬地撐開了她的眼皮——唯一舒心的一點是固定器上甚至還有一個向空中噴灑純淨水霧的儀器,可以保證一直被撐開的眼球保持濕潤。

而在單向玻璃對麵,泰坦的“繁育”開始了。

“世界和世界之間的物理規則並不相通,所以當我們來到這裡之後,正常的繁育已經變得困難了,哦,龍族同樣如此,所以他們也采用了一些非常的手段,隻不過在我看來效率實在是太低。”拉波斯微笑著為她作著講解——這些講解在“夢中”進行過許多次,但拉波斯依然不厭其煩。

甚至因為柏嘉良的“醒來”,他的話比以往還多了幾分。

“至少龍族的後代還是龍族,”柏嘉良冷笑一聲,“你們的‘繁育’出來的後代還是泰坦麼?”

“當然是,”拉波斯輕笑一聲,“肉身的形態當然是重要的,但也不是那麼重要。這就像是……尊貴如您即便是在使用一具弱小可憐的人類軀體,我也依然尊重您偉大的本質。”

“這並不是……”

“啊啊啊啊!”

柏嘉良還沒說完,單向玻璃對麵,傳來了人類痛苦到了極致的呼喊!

“您看,今天的繁育也很順利呢,雖然母體有些不配合,”拉波斯感慨著,“不過,也隻有這麼健壯的母體,才能誕生出堅強的泰坦。”

“……惡魔。”柏嘉良顫抖著吐出這個詞。

單向玻璃的另一麵,一個麻木的人類被兩段觸腕卸掉了下頜骨,不得不大張著嘴。而另一根揮舞的觸腕末端則卷起了一塊泛著猩紅色的血肉,送入了他口中。

大概是憑借著本能,人類的嗓子擠壓在了一起,拒絕吞咽。

但那塊血肉顯然不需要吞咽——它生長出了細密的觸須,在人類的舌麵和喉管中蠕動蔓延,隨後,鑽入了人類的食管和胃部。

“啊啊啊啊啊!”人類痛苦咆哮著,跪倒在地上,被鐐銬鎖住的手腕不斷錘擊自己的腹部。

那裡已經“腫”起來了,腫得越來越大,甚至能看出有東西在裡麵蠕動。

“先是腸胃,然後是肝臟,”拉波斯親切地為柏嘉良做著解釋,“幼崽會喜歡吃更嫩一點的東西,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臟器了,其次是血液,可以讓他們快速強壯起來。”

柏嘉良咬緊了牙關,目眥欲裂,眼角緩緩滑下淚水。

這就是“噩夢”。

能把她嚇哭的“噩夢”。

人類的慘叫聲慢慢變得小了很多,最後再也無法發出半點聲音。他膝蓋像是失去了支撐,重重跪倒在地。

“啊,這個小家夥很挑食嘛,”拉波斯挑眉,“居然沒有先食用肌肉,而是瞄準了關節軟骨。”

“閉嘴!”柏嘉良咆哮起來。

拉波斯聳聳肩,居然真的安靜了下來。

那個精壯的人類慢慢整個萎靡下來了,並不是指精神上的萎靡,而是真正的萎靡——他像一顆被吸乾的桃子,隻剩下了乾癟的皮囊和骨架在支撐。

但他還活著。

在失去了所有的器官和肌肉之後,他還活著。

這像是一種另類的寄生——寄生蟲還沒有完全繁育,宿主當然還不能死。

“救救我……”不知道為什麼,聲帶被放過了,完全無法挪動的人類痛苦的重複,“救救我。”

隨著他痛苦的□□,那具乾癟的身軀再次充盈起來——皮囊中像是有一隻八爪魚,在不斷像各個方向試探著出去的方向。

一會是腹部被撐起,另一會兒是從口腔中漫出一截觸腕。

“分娩要來了,”拉波斯再次感慨起來,“偉大的分娩,母體的災難。”

他輕笑一聲,拍拍手,“幫幫他們。”

一直在一旁鎮壓驚惶失措的各族的觸腕們頓時動作起來,有一根分了出來,揚起,瞬間割開了人類的頭顱。

沒有血,血肉已經被吃乾淨了。

那還保持著完整的頭顱滾落下來,撞在了單向玻璃上,停住了。

柏嘉良與他對視。

他沒有合眼,而是望著單向玻璃這一側,眸中是濃濃的絕望,甚至還保持著固定的唇形。

【救……】

柏嘉良攥緊了拳,渾身發抖。

“您也被這偉大的繁育而震驚了麼?”拉波斯正在欣賞著從人類斷裂脖頸爬出的新生觸腕,回頭,望著柏嘉良,笑了起來,“隻需要一點點泰坦的血肉,就可以繁衍出一個完整的生命。”

“這就是偉大的泰坦,這是生存的藝術和哲學!這是美!”他張開雙臂,發表著慷慨激昂的演說,“這是我們在漫長逃亡紀元的漂流之中找到的生存之道!泰坦永不屈服於災難!”

“你管,這種東西叫美?叫藝術?!”柏嘉良一字一句地吐出憤怒的字眼,咆哮著,“誰給你的勇氣!”

“哦,我的朋友,”拉波斯笑著轉身,看著在病床上劇烈掙紮的柏嘉良,“這還不偉大麼?還不美麼?”

他回頭,欣賞著已經開始在地上爬行的新生觸腕。

“這隻是在模擬文明的分娩罷了,一個文明停止啼哭的時候,它的奶嘴裡都是其他文明的屍骨。”

他拍拍手。

“都開始吧。”

“你們在哪裡弄到的這麼多人?”柏嘉良聲音嘶啞,望著眼前一列列被觸腕逼迫著排好隊的生靈。

這裡大概有二十多人,似乎不是很多——但考慮到每天二十多個,這就是一個可怕的數字了。

“啊,這容易得很。”拉波斯笑笑,“誤入亞空間的倒黴蛋,去遠超自己實力地方探索的小鬼頭,總之都是必死之人——這個世界這種人太多了,我們甚至還能挑挑揀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必死之人原本的死亡沒有任何意義,”拉波斯攤手,“不如利用起來,給我們帶來新生。”

“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柏嘉良無法扭轉頭顱,卻在朝他怒吼咆哮,“你們應該接到了命令,不能傷害我!為什麼給我看這個!”

“啊,”拉波斯那張猙獰醜陋的麵上表現出了少許困惑,“我們是在向您彙報啊,彙報我們的偉大成果,彙報我們求生的頑強鬥誌,渴望得到您的認可和讚許呢。”

“你tm的給我滾!”

“啊,我忘了,”拉波斯突然恍然大悟,“您一定是被這具弱小可憐卑微的人類軀體的情感所拖累了,總有一天您會理解的。”

柏嘉良氣得胸膛如同風箱一般不斷起伏,努力承受著眼前的災難。

好多好多人的呼救,好多好多殘忍畫麵的重演,一顆顆頭顱滾落在地上,一個個痛苦求救的人永遠失去了生命。

而她無法做任何事。

她甚至,無法逃避。

終於,在某一刻。

堅韌如她,在一個精靈小女孩的頭顱被斬斷後,也精神崩潰了。

她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哦!”拉波斯驚歎一聲,看了眼時間。

“這次多堅持了二十分鐘呐。”

……

柏嘉良睜開了眼睛。

自己坐在一處窄小而溫暖的布質搖椅中,手旁放著一壺茶,身旁是劈啪作響的壁爐。

身前的搖椅裡坐著另一個人。

柏嘉良驟然暴起,揮拳,結結實實揍在了那人的臉上!

“嘶,妹妹啊,你是真的不留手。”男人捂住了臉,呼疼。

隨後是雨點般的拳頭落下,毫不留情。

男人就這麼承受著她的拳頭,越來越腫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當柏嘉良終於停手,吐出一口濁氣後,他嘟囔著開口,“出完氣了?”

“沒有。”柏嘉良表情依然冷漠,死死盯著眼前的人,低吼,“為什麼不阻止他們?!”

“你會阻止老虎吃羚羊麼?”男人攤手。

“這不一樣!”

“在我看來一樣。”

柏嘉良氣得卷起袖子,再次提拳。

男人乖乖閉上了眼睛。

拳頭沒有落下,當男人再次睜眼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煩躁的在小屋內走來走去的柏嘉良。

“怎麼不打了?”

“打你沒有任何意義。”柏嘉良看都不看他,“你到底站在哪邊!?”

為什麼掀起災難,又總是留下解決災難的方法?

“我站在海倫大陸這邊,站在塵世六族這邊。”

柏嘉良猛地扭頭,死死盯著他,“既然你站在塵世六族這邊,那為什麼不阻止泰坦?!”

“守護自然保護區和看著老虎吃羚羊並不衝突,”男人坦然回答,“而且,你以為泰坦隻能在必死之人中選擇‘母體’是誰給的命令?”

柏嘉良一甩手,再次開始煩躁得踱來踱去。

“好了,我和你說正事,”男人搖搖頭,輕笑起來,“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嗯,所以我給你留下了這一處夢境。”

“堅持不住的時候,你可以來這裡,”他的聲音溫和極了,“這裡永遠有溫暖的壁爐和不錯的好茶,你可以在這裡睡一覺。”

“有意義嗎?”柏嘉良回頭,凝視著他的眼睛。

男人一怔。

“麵對現實的殘忍,逃避到夢裡,有意義嗎?”

柏嘉良望著愣住的男人,冷笑一聲,靠坐在了沙發上,合上了雙眸。

“我不會再來這裡了。”

“我會把每一個畫麵都牢牢記住。”

“我一定!會親手殺了拉波斯!”

在男人驚愕的目光中,年輕卻堅韌的女孩消失在了這片空間。

“呼,這真是……超出我的預料啊,成長的這麼快麼?”

他愣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搖搖頭。

“我真是對未來越來越有信心了。”

……

柏嘉良再次睜開眼睛。

拉波斯大概還是怕那個男人,在她昏迷過後,卸掉了固定器。

柏嘉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背對著她的泰坦。

“秦唯西消失了?在離開矮人地窟後就消失了?”拉波斯似乎很憤怒,“不可能!她不可能放棄她的旅伴?!繼續查!”

很快,他又接起了另一個通訊。

“你說她在血族王城出現了?!然後就沒出過血族王城?”

聽完彙報之後,他的麵色變了,緩緩扭頭,凝視著已經醒來的柏嘉良。

“我的朋友,你的旅伴好像放棄你了。”

“這不是很好麼?”柏嘉良鬆了口氣,卻又有些莫名的悵然,“這說明她聽勸。”

她笑了起來,笑得欣慰自然。

“她才不會踏入你們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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