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隻在晉江文學城 破曉天光(2 / 2)

無限異常調查官 宗年 21259 字 3個月前

祈行夜聲音很冷:“你難道不知道,不可以隨便拿走彆人的東西嗎?晏洺席。”

“否則,它們的主人……”

說話間,祈行夜手下用力,刀刃向前一分。

“會來向你征討傲慢的代價。”

刀刃割破晏洺席的皮膚,血滴從長長一道淺痕順著脖頸滑落。

死亡比任何時刻都更逼近於他。

死神就站在他身後,如傳說中的阿努比斯,以羽毛和心臟,詰問他生命的重量。

晏洺席的平靜,最終被商南明打破。

“你說,一切已經在你的掌控中。但是晏洺席,這是一句謊言。”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平靜抬眸向晏洺席看去:“你還沒有完全掌控三方。最起碼,此刻沒有。否則你也不會任由伊芙波娃繼續活下去,你親自前來科研所——你現身的目的,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晏洺席勾起唇角,笑意微微加深:“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時間。”

商南明敏銳的看向晏洺席的腕表:“你在看時間。但這是你這樣的人,本不應該在重要時刻犯的錯誤。”

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時間的依賴並非緊張,而是客觀需要。

——晏洺席,需要時間,來確保三方權力彙合。

晏洺席是個多疑的人,他從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

生命誕生時最應當依賴的兩個存在,父親被晏洺席殺死,而母親……晏洺席對伊芙波娃的“感情”,更像是利用愧疚感對她的掌控。

所有在晏洺席身邊的人,他在信任對方的同時,也做好了對方會背叛他的應急預案。

因此,為了確保銜尾蛇項目可以不受任何影響的順利推進,晏洺席將龐大項目一分為三。

增加了安全性的同時,卻也增加了聚合統一的難度。

確定了事實後,祈行夜可以輕易說出晏洺席的難處。

“明言的公式還沒有推算結束,而本應該由你的人接手的管理署,卻異變突生,此刻屬於餘荼。”

祈行夜冷嗬:“你現在唯一掌握的,隻有科研所。”

但是如果輸入和輸出端無法敲定,沒有能量,科研所不過是一個空殼,毫無用處。

“所以你隻能等,拖延住所有人的腳步,想要等兩方歸位時,順理成章的開啟銜尾蛇項目,圓上你前麵的謊言。”

即便是說謊高手的祈行夜,也不由讚賞晏洺席空手套白狼的能力與鎮定。

可惜,晏洺席遇到的是他。

是他們。

“晏先生,有沒有發現,我身邊少了一個人。”

祈行夜這樣問道。

晏洺席不明所以,視線掃去又重新梭巡過整個實驗室,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隻以為這是祈行夜的扮豬吃老虎。

可忽然間,就在他再次掃視祈行夜的身邊人時,卻倏地微微睜大了眼眸。

“看出來了嗎?”

祈行夜點點頭:“明荔枝,消失了。”

“我一向不喜歡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在來的路上,我拜托伊芙波娃,讓她幫忙將明荔枝送回了現實。”

被提到的伊芙波娃雙臂抱胸,斜倚在聶文身前,像是牽製著野獸的美人,強烈對比下更為突出的,是她那雙漂亮如湖水的藍色眼眸,和慢慢勾起的紅唇。

穠豔昳麗,惑人心神。

“你的一部分基因,來自於我。你能做到的,我同樣能做到。”

伊芙波娃緩緩開口道:“我暫且掌握不了銜尾蛇,也對改變世界沒有興趣——我對他人的生死不在乎。與你的理想不同,我對現在的世界沒有意見。”

“但是除了是你的基因來源,你利用的工具,我還是一位科學家。”

伊芙波娃漠然道:“我把明荔枝,送到了他父親身邊。血緣是最好的傳遞通道。”

“不用謝,晏先生。”

她微微頷首時,甚至帶著對晏洺席濃烈的仇恨和快意。

為晏洺席在前一刻帶給她的絕望。

伊芙波娃從未把自己定位在“母親”的身份上。

從三十年前,她就是堅定不可摧毀的鬥士,隻要給她一點養分,她能紮根岩石,占據天空。

對晏洺席的失望,也是如此。

“果然是這樣。”

晏洺席歎息搖頭:“所以你選擇的,一直都是我父親。彼得羅夫女士,你並沒有忘記過晏安,是嗎?”

伊芙波娃冷笑:“對不起,要讓你再失望一次了。你猜錯了,我對晏安抱有的不是男女感情,而是感激。”

“一個絕望中跌進穀底的事業者,對慷慨遠見的投資人的感激。”

她從沒有忘記,是誰讓她的事業起死回生,讓她拿到所有本應屬於自己的榮耀,洗刷那些懦夫對她的汙蔑歧視。

所以在決定將後門係統交給祈行夜的同時,伊芙波娃也沒有任何猶豫,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了祈行夜。

尤其是晏洺席對明言的利用。

在祈行夜看來,那是三權分立中最薄弱的一環。

不僅是對調查局,同樣也是對晏洺席。

楓映堂情況不明,調查局後方空虛,難以支撐對能量接收的攔截。

而對晏洺席,明言隻是在他的掌控中,但公式推算還沒有真正傳來好消息,明言的演算還沒有完成,一切就還沒有結束。

於是祈行夜立刻打定主意,讓伊芙波娃通過科研所內的大型傳輸裝置,通過明言與明荔枝之間的血脈聯係,將明荔枝送回到現實,幫助阻止明言。

沒有人知道晏洺席將明言藏在了哪裡。

但祈行夜不必知道。

——他有明荔枝。

那個最擅長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空氣一樣不引人注目,最懂得如何從危機中保護自己的明荔枝,在這一刻,發揮出了任何人所不能代替的強力作用。

明荔枝脫離第二世界,帶著遠超過現實中任何人所持有的情報,肩負著沉重的任務,隻身潛入進明言所在的實驗室。

不管是為了他自己,老板,還是世界——明言的推演,都必須被阻止。

“做準備留後手的,不僅僅是你,晏先生。”

“我承認你是夠格的野心家,能與調查局暗中對峙十幾年,影響世界汙染格局,你是足夠強大的敵人。所以,我給你作為敵人的尊重。”

祈行夜平靜道:“殺你時,我不會手下留情。”

“——連同當我不在時,你對楓映堂所做的一切傷害,一起千倍萬倍的還給你。”

“到死的那一刻,晏洺席,你要記住你犯下了怎樣不可饒恕的罪孽。”

晏洺席微微仰頭,卻在短暫的驚訝過後,重新鎮定下來。

“不論是明言還是楓映堂,都不過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而已。想要用一顆棄子來威脅我,祈老板,你押錯招數了。”

晏洺席低低笑出聲,當他垂眸時,從眸間劃過的暗色流光危險。

“我的性命,從來不在銜尾蛇計劃中。不論我生死與否,都對銜尾蛇沒有任何影響——它從被製定之初,就不是為了我的利益,而是為了全人類。”

晏洺席掀了掀眼睫,眼眸平靜如月光下的無垠大海。

“以人類的貪婪養育人類,以人類的永恒成就世界的永恒。”

“銜尾蛇最初,並非我製定的,而是我父親、晏安製定的。但與我不同的是,在晏安手中的銜尾蛇,唯一的作用,就是成為他賺取財富的工具。”

晏安將晏洺席當做繼承人培養,時刻帶在身邊,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晏洺席的眼睛。

他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在計劃成為人類公敵,而這樣做的原因,隻是為了利益。

——晏安計劃對全人類投毒。

“毒”的來源,就是汙染。

這是作為最原始的銜尾蛇計劃的第一步。

然後第二步,晏安會慷慨解囊,進行汙染研究,免費為所有人提供救治。

這將使得晏安的聲望地位上升至頂點,鮮花掌聲,烈火烹油,無人可及他的風頭。

當到達第三步時,以晏安積攢下來的信任和聲望,他終於可以大刀闊斧的收割全世界的財富,讓全人類依賴他的科技集團存活,所有領域都將有他的身影和一席之地。

——因為被利用的汙染,源頭在晏安。

沒有汙染物能夠反抗汙染源。尤其是當源頭掌控全球資源和財富,強大到無可比擬的時候。

晏安的計劃在平穩推行,最原始的銜尾蛇計劃一切順利,散播向世界各地的“蒲公英種子”,已經準備就緒。

但晏洺席不喜歡這個計劃。

與晏安不同,晏洺席比起利益,更看重世界。

所以,他殺了晏安。

就在實驗室裡,他看著父親倒在自己腳邊,逐漸擴散的血泊蔓延到他身前,觸目所及之處,都是大片大片刺眼的鮮紅。

以及父親不可置信的眼神。

為什麼?

晏安艱難的一字一頓,詢問自己最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你殺我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

晏洺席當時那樣回答他的父親:‘任何生命或者金錢,都不過須臾一瞬。父親,我們總會死的,或早或晚,金錢名聲並沒有意義,唯一永恒的,隻有文明與世界。’

‘你選擇利益,於是,我選擇世界。’

第二世界在崩塌,連同整個星球一起墜落。

晏洺席看在眼裡。他不想自己的世界,重蹈覆轍。

在第二世界的曆史長河中,也有過“晏安”,借由全世界的生命進行斂財。

對方成功了,家族上千年持續成為世界首富,無人能出其右。但對方更是失敗的——他的所作所為,是雪崩時積累的第一片雪花。

最終,壓垮了整個世界。

當晏安野心勃勃向全世界進發時,晏洺席已經意識到,屬於世界的車輪,終究還是從第二世界邁向了現實。

‘所以父親,你不能活下去。’

晏洺席說;‘我也許是愛你的,但我不會容許你的計劃成功。為了我的理想,你必須死。’

明白了前因後果的晏安,卻沒有憤怒。

他隻是平靜反問晏洺席:‘沒有人能逃脫自己的循環,殺人者,人恒殺之。今日殺我的是你,明日,就也有人殺你。’

‘洺席,你最終,將死於自己的死亡中。’

‘即便如此,你也不會後悔嗎?’

晏洺席沒有一絲猶豫,斬釘截鐵的回答:‘絕不。’

‘無關緊要……我的性命。如果為了我的理想,我想要改變的世界,我的死亡是必經的一環,那就拿去吧。’

‘沒有任何人,能妨礙我的計劃——即便是我自己。’

晏安長久的注視著自己的孩子。

比任何他見過的商人都年輕,卻也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乾脆果決,狠厲乾脆。

晏安慢慢咧開唇,笑意加深,直到暢快大笑。

沒有失望或憤怒,更沒有不滿苛責。

唯一有的,隻是讚賞。

‘洺席,我一生做過數不清的項目,掙的錢數也數不過來,所有人都說,我是成功的商人。但是。’

晏安伸手,用沾滿鮮血的手掌捧起晏洺席稚嫩的臉:‘他們不知道,我這一生啊,隻有一次最成功的事業,最引以為傲的成就。’

‘那就是你,洺席。’

‘我很高興——羅馬皇帝,誕生在我。’

晏安闔上眼眸時,是笑著的。

在死亡前,他撐住最後一口氣,將晏氏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晏洺席,包括所有的核心密碼與權限。

後來有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晏安暴斃,晏洺席卻依舊穩妥拿到了屬於晏氏的一切,而沒有讓繼承斷代。即便是伊芙波娃,也沒有想到,竟然是晏安主動交出了一切。

而作為回報,晏洺席坐在晏安漸漸冰冷的屍身旁,陪他從深夜到黎明。

然後起身,毫不猶豫離開。

他一次都沒有轉過頭,再看一眼父親的屍體。

那是晏洺席作為“人”的最後一晚,父親的血液,是他擁有過的最後溫度。

再然後,從那天起,走出黎明的晏洺席,不再為【晏洺席】這個個體而活。

而是為了他的磅礴理想,和被他選擇的世界,用儘全力。

“如果我在意過我的生死,我也不會站在這裡了,祈老板。”

晏洺席垂眸低笑:“銜尾蛇,可以沒有頭——已經沒有人能阻止它的完成了,哪怕是我的死亡。”

他姿態從容的向祈行夜表示:“所以,如果你想殺我,那就動手吧。”

祈行夜沒想到晏洺席竟然還有這樣的準備,不由眉尾微挑。

不過很遺憾——“你大概也不了解我。”

祈行夜輕笑:“我一向是個叛逆孩子,彆人讓我選,我偏就不選。晏洺席,你讓我在你的生死之間選一個結局,但是誰告訴你,隻能又兩個選項的?”

對於其他人而言,或許如此。

但對祈行夜,還有第三種可能。

——汙染。

任何在汙染能量籠罩下的生命,隻要祈行夜想,都可以將其融化成為汙染的一部分。

善惡生死不過一念間,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卑微螻蟻。

祈行夜掌控著所有的汙染能量。

而隻要晏洺席成為汙染物……自然也就在祈行夜的掌控下。

一瞬間,祈行夜的眉眼猛地凜冽如冰霜,他迅速動了起來。

遍布穹頂之下的黑霧,也在同一時間快速從四麵八方向晏洺席湧來,嘶吼咆哮著要將他吞沒。

晏洺席卻從容微笑。

“嘩啦——!”

直升機撞破落地花窗,在紛紛揚揚下落如雪的玻璃碎片中,衝進實驗室,悍然擋在黑霧前方,牢牢將晏洺席保護在其中。

突進的精銳士兵訓練有素的與黑霧纏鬥,一時間,整個實驗室混亂一片。

當商南明再抬眸看去時——祈行夜和晏洺席,已經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