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被嬌慣著不能吃苦,他就能了?
杜錦兒沒話找話,雙手捧著茶杯,看歲荌身上的青色夏服,“你這衣服瞧著不像是我家的料子。”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歲荌就不一樣。她是人襯衣服,她穿什麼衣服都好看,主要是靠她那張臉。
同樣的款式跟布料,放在彆人身上就穿不出這個效果。
歲荌好像偏愛淺色係衣服,往年見她夏天穿得最多的便是瑩白色夏衫,很少穿這種青色的。
……顏色看起來跟元寶身上那件水青色的倒是有些搭。
歲荌低頭看了眼,“提起這事,我晚上可能得去找一下伯母。這衣服料子是彆處的,我瞧著極好,得讓伯母留意一下。”
這都是生意啊,不上點心可怎麼行。
“晚上?”杜錦兒微怔,笑起來,“那我可得提前準備好酒菜等你來啊。”
杜錦兒這個少掌櫃聽到的不是新布料,而是歲荌晚上要上門做客。
“行,到時候跟伯母少喝兩杯。”歲荌見有傷者上門,眉頭微微皺緊,直接站起來。
她手搭在旁邊的食盒上,輕輕拍了拍,心思已經不在這邊了,“那這涼糕我就收下了,晚上還回去時,送你跟伯母一盒花茶。”
杜錦兒最是通透,歲荌這麼說他就知道這是在送客。
杜錦兒能給人留下好印象,全憑他知進退,哪怕心裡想跟歲荌再多處一會兒,嘴上都是笑著說,“我店鋪裡還有事,那就不多留了。我會跟我娘說你晚上過來。”
歲荌點頭,示意元寶,“元寶,幫我送一下。”
新來的病人像是從哪裡摔了下來,口鼻都是血。歲荌連身上的新衣服都來不及換就過去了,哪有時間特意送杜錦兒出門。
歲荌招呼,“送我這兒,我看看。”
聽見她發話,背著傷者的那人眼眶一熱,差點哭出來。她還以為歲荌穿成這樣,隻收錢不看診了呢。
元寶本來跟沈曲在櫃台後麵翻花繩,邊垂眸看繩子邊豎起耳朵偷聽歲荌跟杜錦兒說話。
如今被她忽然喊一聲,元寶嚇了一跳,以為被發現了。
聽說是要送杜錦兒出門,元寶才把繩子塞沈曲手裡,整理衣袖從櫃台後麵繞過來,送杜錦兒出去。
歲荌已經跟傷者去了隔擋的屏風後麵,杜錦兒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來。
元寶順著杜錦兒的目光朝屏風的方向看,“姐姐一旦進去,沒半個時辰出不來。”
他故意問,“錦兒哥哥要再坐著等一會兒嗎?”
杜錦兒微笑,雙手端在身前,“不了,我鋪子裡還有生意,比不得你跟曲曲這般空閒自在,你們這樣真好,嬌嬌氣氣惹人喜歡。”
他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元寶點頭,順著他的話說,“嗯,家裡的事情由師公操心,藥鋪裡的事情由姐姐操心,所以我才這般悠閒。”
“這樣多好啊,”杜錦兒道:“等你日後挑選妻家,也要挑個能悠閒度日的。”
他想了想,“最好不要高嫁,雖說你跟歲荌情同姐弟,但畢竟……”
杜錦兒一臉關心,微微歎息,像是對自家人交心的呢喃輕語,“畢竟不是血親,如果高嫁,將來你受了委屈,歲荌怕是無能為力,想管也管不了。”
彆說不是血親的姐姐,就是親姐姐,在有了自己的小家後,都很少會為了弟弟出頭,何況元寶不是歲荌的親弟弟,不過是她路邊撿來的,養這麼多年已經儘了情分。
元寶看著杜錦兒,垂在袖筒裡的手指微微攥緊,神色認真,“什麼叫不是血親?”
見他追問,杜錦兒笑著道:“我隻是這麼一說,你可不能往心裡去。歲荌待你這麼好,是不是血親又如何呢?”
杜錦兒朝屏風那邊看了眼,收回目光,“那我便回去了,晚上你姐姐來我家裡吃飯,你要是來的話,我便讓人多添副碗筷。”
杜錦兒朝元寶微微頷首,微笑著轉身離開。
元寶卻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沈曲過來喊他,才後知後覺回神。
沈曲拉著元寶的手,微微皺起眉頭,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元寶,你手怎麼這麼涼啊?”
他一臉享受,“好涼好舒服~”
元寶笑得無奈,掌心貼著沈曲滑嫩的臉揉了兩把,想了想,輕聲說,“曲曲,我問你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訴彆人好不好?”
沈曲毫不猶豫,睜著小鹿眼,一臉真誠,“好,你問,我肯定誰都不說!”
他舉手,“我發誓!”
元寶把沈曲的手拉下來,握在掌心裡。
他已經很多年沒聽旁人說過他跟歲荌不是親生姐弟了,他連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情。
直到杜錦兒反複提醒,元寶才恍惚想起來,他是被人丟棄的,是歲荌撿了他養到現在。
他好不容易有的家,有的姐姐……
他想一直擁有。
元寶眼睫垂下,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皺眉輕聲問,“什麼關係才能長久在一起呢?”
沈曲經常看話本,想法很多。
沈曲想了一想,眼睛一亮,說道:“我知道了。”
元寶抬眼看他,目露期待,“嗯?”
沈曲眉眼彎彎,聰明的小手舉起來,豎起一根食指,點了下元寶的鼻尖,“妻夫啊!”
元寶眼睛瞬間睜圓,“啊?”
這個答案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沈曲振振有詞,“母父跟孩子之間,姐妹跟兄弟之間,鄰裡之間,都沒有一個經常說‘我們永遠在一起’這種話,隻有妻夫有。”
沈曲說,“你看,母父可能會分家過,姐妹兄弟會娶夫嫁妻,鄰裡可能搬家,但隻有妻夫,隻要感情好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天下還有什麼感情比這個更長久。”
好像是哦!
隻有妻夫不會分家過,會一直在一起。
元寶感覺自己被說服了!
不不不,他本來不是這個意思。
元寶身體戰術性後仰,眼睛睜圓,抽了口涼氣,腦袋搖了又搖。
沈曲拉著元寶的兩隻手,嘿嘿笑著忽然湊近,幾乎快鼻尖貼著鼻尖了,悠悠問他,“小元寶呐,你是想跟誰生同衾死同穴啊?”
元寶,“……?!”
元寶一張好看的臉,在沈曲審問的目光下,慢慢,慢慢紅了個徹底。
不知是羞還是驚。
同、同衾?!
他不是,他沒有,他怎麼可能有“睡姐姐”這麼大膽又背德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