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歲荌容貌的那一瞬間,整個大殿無人說話,隻能聽到一陣抽氣聲。
這、這也太像一個人了吧!
有幾個老臣顧不得是在殿上,沒忍住朝前探身看,一時間不敢相信,連連搖頭。
不能也不該這麼像,除非是她的孩子。
眾人看完歲荌後,不由朝皇上看過去。
皇上梁蘊更是險些站起來,身體前傾,視線一錯不錯地落在歲荌臉上,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是阿荷的孩子,是阿荷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眉眼幾乎一模一樣。
皇上問,“第一名,可叫歲荌?”
歲荌行禮,“是。”
她又問,“父親是誰?……母親,又是誰?”
歲荌垂眸道:“父親身份低微有姓無名,至於母親是誰草民不知,隻知道她名字中有個字。”
一老臣急切地替皇上開口問,“什麼字?”
歲荌抬眸,那雙桃花眼仿佛跟二十年前的一雙眼睛重疊起來,“何,荷花的荷去掉草字頭。”
草是平民之意,去掉草字頭,那便是皇室的何字。名中跟此字同音的隻有一個人,梁荷。
朝堂上頓時炸開鍋,禦醫的事情幾乎被人忘在腦後,“安王,是安王的?”
“什麼安王,那是平民梁荷。”
“要真是她的孩子,那這……”
安王是謀逆之人,她的孩子也是帶罪之身,可現在她們不能僅僅憑借長相就斷定歲荌是安王的女兒。
“年紀輕輕,便得了第一,”皇上緩聲開口,底下瞬間安靜下來,“木槿,封賞吧。”
皇上沒說安王的事情,而是在眾人討論最熱烈的時候,陡然把話題拉回來,好像她剛才對歲荌的那點失態是所有人的錯覺。
她沒給歲荌什麼特殊待遇,而是依照原先擬定的賞賜,對十人進行封賞,正式記名在太醫院中。
領完賞,十人退出宮殿,由專人帶著前往太醫院熟悉環境。
至於朝堂上的事情,已經跟她們沒關係了。
歲荌幾人走後,有大臣站出來說,“皇上,剛才的第一名,像極了一個人,安王。”
另一大臣站出來,“李大人說話要嚴謹,皇室中哪有‘安’字封號的皇女,那是罪人梁荷。”
“是不是罪人,要重查之後才知道。臣最近整理二十年前的卷宗,發現安王謀逆一事很多細節對不上,臣恐其中有隱情,想重查此案。”
開口要重查的是刑部尚書。
皇上坐在高位上,眼皮垂下,讓人看不清情緒,等所有人爭論過一波,皇上才點了兩個人出來。
“朝大人,你如何看待?”
朝文淑出列,“歲荌是臣女兒的救命恩人,臣無論說什麼都會被人認為在偏袒她。若就事論事,臣認為此案當初是太君後裁斷的,如今要重查,也需他點頭同意。”
皇上又問,“沈大人覺得呢?”
沈雲芝站出來,“臣覺得此案不過是一樁舊案,二十年前便已經有了決斷,如今重提過於久遠,不管是人證還是物證怕是都難找齊,且依禮來說,長者給出裁決的事情,不易推翻重提。”
沈雲芝道:“太君後重病臥床,更不適合拿這事去叨擾他老人家。”
一時間朝堂上立馬分為兩撥人。
一撥支持朝文淑的看法,如果重查也該由太君後點頭。
一撥支持沈雲芝,那便是不該拿這事去攪擾太君後的清淨。死人的事情,哪比得過活人更重要呢。
不過最讓人驚詫的是,朝文淑居然跟沈雲芝看法不同,可她們不是聽說這兩家要結親了嗎,說等朝家嫡長女朝顏的秋闈名次出來,就去沈家提親。
莫不是有了什麼變故?
“既然大家看法不一,”皇上意外地好說話,“那此事就先壓下。”
群臣有些詫異。
皇上看向身邊,“木槿啊,禦醫已經選出來了,等明日早朝後,便讓她們挨個去給太君後把脈看診。第一名是歲荌對吧,就由她先去吧。”
木槿垂眸應,“是。”
群臣沉默,群臣似乎明白了皇上的想法。她哪裡是好說話,她分明是故意的。
禦醫本來就是為了太君後才選出來的,如今讓她們去請脈再正常不過了,連沈雲芝也挑不出半分錯。
至於歲荌長得跟某人太像這事會不會給太君後造成衝擊,那誰能知道呢。
反正皇上“孝心”儘到了。
早朝結束後,沈雲芝慢走了幾步,跟朝文淑並肩而行。
“朝大人是什麼意思?”沈雲芝笑,“歲荌是安王之後這事,你早就知道吧?”
朝文淑擰眉,“不知。”
“不知?”沈雲芝詫異,“莫不是你被她利用了?”
朝文淑眉頭擰得更深,“不是。”
沈雲芝早就熟悉了朝文淑的說話態度,她沉思起來,想捋一捋事情的來龍去脈。
“對了,”沈雲芝看向朝文淑,態度緩和,溫聲問,“顏兒考得如何?”
依沈雲芝來看,她跟朝文淑政見不和是好事,否則兩家聯姻後會引起皇上的忌憚。
到現在,沈雲芝想的還是把沈明珠嫁給朝顏,如此她這個禮部尚書會坐得更穩當,哪怕太君後沒了,皇上也不會拿她如何。
提到朝顏,朝文淑總算鬆弛了些,“她說不錯,因心情好,今日還陪她父親出門了。”
沈雲芝笑起來,“這不巧了嗎,我家明珠今天也跟他爹爹出去了,不知能不能遇上。”
畢竟他們這種身份的男眷,能去的地方就那麼幾個,遇上很正常。
朝文淑清淺的笑了下,側眸看沈雲芝,“誰知道呢。”
她沒告訴沈雲芝,今日一起出門的還有跟沈主君長得很像的元寶,如果兩家遇上,怕是有熱鬨看了,而她夫郎,最愛熱鬨了。
兩位大人說了幾句話便各自散開。
她們早朝結束也不過辰時末,這個時間,顏節竹才帶元寶出門買首飾。
“我有。”馬車裡,元寶將手腕抬起來,露出皓腕上的羊脂玉,玉質溫潤,一看就是好材質。
他抿唇笑,是少年人提到心儀人的靦腆害羞,“姐姐送的。”
元寶看向一同出行的朝顏,想起什麼,就要張口。
朝顏跟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眼睛睜圓,差點跳起來,大叫,“啊啊啊。”
顏節竹看傻子似的,扭頭看她,甚至抬手在她腿上拍了一下,問,“被蟲咬到屁股了?”
朝顏心虛又尷尬,生怕元寶說出翡翠鐲的事情,含糊應下,“昂。”
要是被她爹知道她送人鐲子,還被比下去了,肯定要笑死她。
元寶眨巴眼睛,看著朝顏,抿唇笑了。
他懂了,所以沒再說。
朝顏心生感激,恨不得給他跪下,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元寶。
朝顏抹著額頭上的汗,問,“咱們去珍寶閣?”
顏節竹點頭,“對,那兒的首飾全京城最好。”
他順勢捧起元寶的小臂,感慨道:“這麼好看的手腕,怎麼能隻戴一隻鐲子呢。買!今天我負責買,你負責戴。”
元寶盛情難卻,可又不太好意思花人家的錢,畢竟他跟朝顏隻是朋友,借住就算了,還花人家的銀兩就不合適了,“其實我家裡還剩很多首飾,我不太愛戴這些。”
顏節竹單手遮唇,笑著跟元寶說,“歲荌進宮前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特意把千兩黃金都交給我,讓我今天帶你好好玩一玩,想要什麼買什麼。”
元寶眼睛慢慢睜圓,“千兩黃金?!”
顏節竹點頭,朝顏在旁邊說,“歲荌姐得了第一名,賞金千兩。”
顏節竹拉著元寶的手,笑著說,“她願意為你一擲千金哄你開心,你就樂嗬嗬接受便是,這樣她也高興。”
元寶見兩人不是哄他,這才覺得稍微安心一些。
花彆人的錢他怕虧欠了什麼,花姐姐的錢就不一樣啦。他要是欠的太多,那怎麼辦呢?
元寶眼裡露出笑意。
那隻能以身抵押,任她處置啦~
馬車悠悠前行,最後停在珍寶閣門外一旁。
朝顏先跳下馬車,然後轉身抬手扶兩人。
“顏兒?”有溫柔的男聲喚她。
朝顏沒聽出是誰,疑惑扭頭,就看見沈主君站在珍寶閣門口台階下,顯然也剛從車上下來。
柳氏今日是帶沈明珠出來買首飾的,明日朝家辦宴,沈明珠做為朝府未來的男主人,必然要盛裝出席豔壓眾人,所以之前的首飾便不能戴了,要買最新最好的。
雖然他這個月剛打了一批首飾。
柳氏也沒想到能在珍寶閣門口碰到朝顏,笑著問,“你同誰一起來的?你爹爹嗎?”
他朝身後招手,柔聲道:“明珠快些過來,你看看咱們遇見了誰。”
沈明珠也是一臉驚喜,含羞帶怯的站在柳氏身邊,跟朝顏福了福禮,“顏姐姐。”
朝顏瞬間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連忙朝馬車裡麵喊,請求她爹支援,“爹,你快下來,咱們遇見沈主君跟沈明珠了。”
顏節竹坐在車裡整理儀容呢,聽到這話立馬放下手裡的銅鏡,笑著彎腰出來。
熱鬨,他最愛的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