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089 “太君後,大戲開始了。”……(2 / 2)

歲荌雙手抱懷,笑盈盈看著沈雲芝,“沈大人放心,好戲怎麼可能就這一場。”

這不過是個前菜而已,重頭戲還在後麵呢。

但隻是個前菜,就把沈雲芝送走了。

不管沈雲芝如何狡辯喊冤,都沒人搭理她。

畢竟在太君後這裡,已經坐實了她是皇上的人。

如果沈雲芝留在現場看完所有的戲,便會覺得停職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沈雲芝被拖下去後,太君後便借口說乏了,想先回去休息。

皇上喊來了禦醫候在一側,“太君後放心,禦醫說您最近身子還好,這點戲還是能聽完的。”

她著人攔下想上前的蒼山,同時示意戲班子那邊繼續。

銅鑼敲響,大幕拉開,這是一出好長的戲。

幾乎演員出場的那一瞬間,眾人就知道這出戲演的是什麼。

《安王謀逆》。

太君後臉色都變了,他正要起身,皇上便伸手搭在他手臂上,將他死死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而站在他身後的禦醫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竟讓他開不了口出不了聲。

太君後轉動僵硬地脖子,艱難地扭頭往後看,餘光這才瞥見那禦醫的模樣。

趙鶴。

已經被停職的趙鶴,笑嗬嗬站在他身後,彎腰提醒他,“太君後,大戲開始了。”

這場戲平平無奇,算不得“大”,講的不過是安王謀逆一案事發後,太君後的雷霆手段罷了。

安王被迅速判了死刑,皇貴君被賜死,三皇女幽禁於幽巷中。

眾人知道的“事實”是什麼樣,這場戲就是怎麼演的。

太君後鬨不明白這裡麵安了什麼明堂,看得也是稀裡糊塗。

戲台上,扮演安王的那個演員,被賜死前跪在地上,高聲道:“我冤!”

扮演皇貴君的演員,被兩個下人架起來,硬把他往椅子上拖,想讓他畏罪自縊。畢竟隻要他活著,皇上難保不會心軟。

而扮演三皇女的演員,從被寢宮拖出來後,就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

她垂著頭,身體抖如篩糠。

直到皇貴君腳踩在凳子上的那一刻,扮演三皇女的演員突然尖叫一聲,從地上爬起來。

她發瘋一樣,用力推倒所有拉扯“皇貴君”的“下人”。

“父君你彆死,你不要死,咱們跟母皇認錯好不好,母皇那麼疼您,一定會原諒您的,”她抱著“皇貴君”的身體,“咱們不就栽贓梁蘊謀反嗎,她一個不受寵的皇女哪裡比得了您這個皇貴君呢。”

此話一出,底下有大臣直接站了起來,伸手指著台上的“三皇女”,“梁虞!”

演三皇女的演員不是彆人,就是三皇女梁虞本人。

太君後在看見梁虞的那一刻,眼睛睜圓,心瞬間沉入穀底,整個人頹然地往後一靠,沒了半分掙紮的力氣。

梁虞沒死,她會把事情說出來的。

完了,要全完了。

認出梁虞的大臣越來越多,可惜梁虞因場景過於真實,以及梨花班的人物扮的太像了,早已代入進去,根本聽不見彆的。

“皇貴君”抱著三皇女,哭著問她,“虞兒,我要怎麼跟你母皇解釋呢。”

“就實話實說,爹我們實話實說,”三皇女梁虞道:“您是被君後的人挑唆了,真正想害梁蘊的不是你我,是他,是那個惡毒的男人。”

“那些龍椅龍袍全是假的,君後殺了您跟梁荷,把罪名全栽在梁荷頭上,想用她去攀咬梁蘊。嘿嘿,他沒成功,他沒成功啊。嗚嗚但他殺了您,殺了您嗚嗚。”

梁虞又笑又哭,話說得也很奇怪,但反反複複就那幾句,多聽兩遍就知道她說的什麼。

她說的才是安王謀逆一案的事實,是當年的真相。

梁荷無罪。

三皇女梁虞扭頭的時候,就對上“梁荷”的視線,“梁荷”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滿臉不屈。

梁虞大叫著往“皇貴君”的懷裡躲,“救我救我,我沒有殺你,是君後殺了你。你、你活該,你死的活該,誰讓你壞了我跟我爹的好事,你活該被冤死。”

“爹救我,好黑好安靜,我好怕,我不要被關幽巷裡,我要當我的三皇女,我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女。”

梁虞從地上跌跌撞撞爬起來,四處找,“我的玉璽呢,我的龍袍呢。爹,那些都是我的,不能給梁蘊,都是我的。”

最後梁虞再次跌坐在地上,抱著一團明黃色的布嗚嗚咽咽哭得好生可憐。

大幕到此落下。

可光未滅。

扮演“梁荷”的演員,脫掉剛才的血衣,一襲白袍站在台上,笑得無奈又悲涼,她問台下眾人,“什麼是事實?什麼是真相?”

就在這時,另一個“梁荷”登台,站在她旁邊,撩起衣擺屈膝跪下,高聲道:

“罪人梁荷之女歲荌,求皇上重查當年謀逆一案的真相,還我母親清白!”

她一開口,坐在台下的元寶眼淚就下來了。

元寶水蒙蒙的眼睛看著台上的歲荌,手指攥緊腿上的衣料,視線不舍得錯開半分,一張薄唇更是抿得死緊,眉眼間全是對台上之人的心疼。

“那是……歲荌?”

眾臣慢慢認出來,跪下的不是梁荷,而是歲荌歲大夫,禦醫入冊那天,她們在朝上見過的。

她果然是梁荷的女兒,所以才跟梁荷長得那麼像。

台上響起多重聲音:

“請太君後允許,重查當年安王謀逆一案的真相。”

“請太君後允許,重查當年安王謀逆一案的真相。”

有人站出來,提出反對意見,“當年一案真相如何,豈能由一場戲斷定?豈能聽一個瘋子胡言亂語!”

“既然不能聽瘋子胡言亂語,那就好好查清楚當初事實如何,”刑部尚書依舊是那句話,“臣請太君後允許,重查當年安王謀逆一案的真相。”

朝家老太太今天也來了,聽到這裡,她將拐杖放下,走到前麵朝太君後行禮道:“太君後,事情已經這般,不如就讓她們去查呢,堵不如疏。”

太君後道:“你們非要這麼逼哀家嗎,等哀家死了再查不行嗎?”

也是說完,太君後才發現他可以張嘴出聲了。

朝家老太太歎息,“如今安王一事傳得沸沸揚揚,事實更是如紙包火,現在安王的女兒跪在台上,隻求還她母親一個真相,您就允了吧。”

太君後怔怔地看著她,不願點頭,手指掐著椅子扶手,厲聲道:“你已經不是朝臣,朝堂之事,你還是少過問的好!”

朝文淑聞言往前站,跟她母親並肩,朝太君後行禮,“那臣,請太君後允許,重查當年安王謀逆一案的真相。”

她母親不是朝臣,她總算是吧。既然她母親不能過問,那就由她過問。

太君後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氣到極致話都說不出來,“你!”

這母女倆是要氣死他嗎?

朝文淑在朝堂上的勢力可比沈雲芝大多了,由她開口,緊接著更多的大臣出來支持重查舊案。

一時間,烏壓壓出來好多人,都跪在太君後麵前。

台上是跪著的歲荌,台下是跪著的朝臣,她們都隻有一個訴求,重查當年謀逆舊案。

皇上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語,甚至都沒看過大臣們跟太君後,好像這事同她無關一樣。

跪著的大臣越來越多,負隅頑抗的幾個大臣猶豫再三,也跟著跪了下來,場上的女人跟男眷們跪了一地,都在求太君後。

太君後氣到難以呼吸。

這就是,就是他帶出來的大臣,如今竟然反過來咬他!

太君後看向皇上,恨意十足,“你滿意了?”

皇上看著台上,看著那襲白衣,輕聲道:“還事實於天下而已,沒什麼滿意不滿意。”

她起身,撣了撣衣袖,站在跪下的眾臣前麵,朝太君後拱手行禮,“朕,請太君後允許,重查當年安王謀逆一案的真相。”

太君後這會兒出的氣比進的氣還多,他顫顫巍巍扶著椅子站起來,蒼老渾濁的眼睛環視一圈,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下午還對著他阿諛奉承吹捧誇讚的大臣們,現在齊刷刷跪在皇上身後,隻求他打他自己的這張老臉,揭開他掩藏多年的真相。

太君後手都在抖,指著她們,“你們、你們要逼死我啊。”

當年真相一旦查明,他這些年的好名聲全沒了。

安王一案是他做的,增加賦稅是他做的,縱容胞妹中飽私囊私吞庫銀也是他做的,他就是那個養虎的人。

太君後不甘心,他明明可以做聖父的,怎麼就、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尤其是他最喜歡的權勢,如今反變成枷鎖,沉甸甸壓在他脊背上,逼著他低頭。

就因為一個安王,因為一個死了二十餘年的舊人。

“那不是舊人,”皇上道:“那是我的妹妹,是台上荌兒的母親。”

太君後跌坐回椅子裡,手臂垂在一側,手上掛著的那串佛珠掉在地上。

他仰頭看著天空。

太陽沉落天邊,晚霞早已不見,現在天色全黑,頭頂不見星辰,唯有一輪被雲霧遮住的細窄彎月,緩慢從雲層後麵露出光芒。

他就如那太陽一般墜落,而當年的事情則如彎月,慢慢浮現。

太君後緩緩閉上眼睛,知道退無可退,隻能哽咽出聲,“好…好。”

當初被處死的安王,是否同他此時這般。

原來,那孩子被他定罪時,是這樣的無助絕望啊。

因太君後點頭,翌日早朝時,安王一案交由三司重審。

時間就這麼過去半個月到了九月中旬,秋闈的名次出來了,朝顏不負所望考了第一名,奪得會元。

幾乎同一天,安王真相公布與眾。

梁荷從未謀逆,是太君後錯判,是昔日的皇貴君陷害。

三皇女梁虞被重新關回幽巷,念她年老,皇上梁蘊特意準許排兩個下人前往照顧她,還讓她養了條小狗。

至於太君後,安王真相公布後,他身體越發的一日不如一日,夜夜多夢驚醒,最後被迫削發住進寺廟裡,他的貼身侍從蒼山,則被處死。

原本史臣想給太君後編製的書冊全都停了。

因為安王一事之後,三司還順帶著查抄了太君後的母家,他那胞妹入了獄,就等罪名全部查清後處斬了。

太君後得知此事後,一口血嘔了出來。

他謀劃算計一生,手上沾染了無數人命,到頭來,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太君後的好名聲全臭了,現在街上提到他都得啐上一口,說他增加賦稅不是個人。

而他的權勢,早已沒了。他庇護的母族跟胞妹,全進了大牢。

他圖什麼。

太君後日日悔恨到想死,既悔又恨。悔的是自己心狠手辣,可卻沒斬草除根。恨的是,他所擁有的全部東西,都因為一個梁荷沒了。

現在朝臣們還在爭論,他死後配不配進皇陵。

想來也是可笑,他當了一輩子的君後跟太君後,哪怕沒有女兒都沒人能撼動他的位置,現在臨死卻進不了皇陵。

因為他品行有愧,不配入陵。

太君後現在每天在寺廟裡,聽到的都是罵他的聲音,人都快瘋了。

皇上怕他死的太快,每日派禦醫過去給他把脈。

隻有他活著,對他來說才是懲罰。

而支持太君後的那些朝臣,有問題的也被清算了,其中就包括沈雲芝。

沈雲芝因壽宴沒辦好,加上以往的過錯,新罪舊錯一起罰,被判了罷官遣送回老家,沈府則被查抄。

沈家被抄家的時候,小柳氏還做著沈明珠嫁入朝府的美夢呢。

直到沈明珠身邊的小侍來了後院,笑盈盈通知他這個消息,“沈家要沒了呢。”

“沈家怎麼了?”小柳氏看了小侍一眼,用眼尾睨他,“你是什麼東西,敢傳沈家的閒話?是嫌棄舌頭太長了是嗎,小心我讓少爺給你拔掉!”

小侍可不怕他,“少爺?”

小侍笑了,他可沒少因為小柳氏而被沈明珠打罵,心裡怨恨至極,如今沈家沒落,可算到他出氣的時候了。

小柳氏被他笑得心慌,啐罵道:“小賤人,你笑什麼?”

“我笑少爺啊,沈家全部主子被遣回老家,我等留在府中不用隨行。昔日沈明珠是沈家少爺,明日沈明珠可能就會被沈雲芝為了拉攏彆人而隨便嫁出去。”

小侍惡意揣測,“嫁給老女人也說不定。”

小柳氏眼睛聽得發直,“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道:“沈家背後靠著的可是太君後啊!”

小柳氏被關在這裡,什麼都不知道。

小侍告訴他,“太君後?哪還有什麼太君後,皇上仁慈,為了名聲才留他一條命。至於太君後,我呸,他壞事做儘,也配當太君後!”

小柳氏這才知道太君後倒了,這棵大樹倒了,所以沈家也要完了。

沈家完了沒事,他兒子不能完啊。

他兒子要嫁給朝府的。

“那朝家?”小柳氏急切地問,“朝家不幫幫忙?”

這都是未來的親家啊,朝家怎麼能袖手旁觀。

“上次朝府宴會之後,朝家就跟沈家決裂了?你不知道?”小侍悠悠說道:“那個被你丟棄的元寶,如今成了安樂鄉君,皇上親封的,享四品待遇。”

小柳氏抽了口涼氣,滿臉的難以置信。

“這些你都不知道吧,因為沈明珠恨你,所以沒來告訴你。他恨極了你,沈明珠懊悔死了,問你為什麼不把他丟了,讓他現在活得這麼痛苦又低賤。”

小侍解氣地舒了口氣,“你以為你為他好,你以為他感激你,他跟你一樣狼心狗肺。如果你賣了你能當鄉君,他肯定毫不猶豫地把你賣了。”

“你滿心算計,如今全成了泡沫~”小侍吹了口氣,笑,“一碰,全破了~”

他發泄完,留下小柳氏獨自痛苦,快快樂樂扭身離開。

沈家真是活該啊,知道她們要被遣送回老家,多少下人都鬆了口氣。

就沈明珠那樣表裡不一的蛇蠍心腸,活該受罪。

沈雲芝最喜歡的權勢跟名聲,因為一場壽宴,全沒了。京中那些清流半點關係都不想跟她沾上,全說跟她不熟。

半個月前還是風風光光體體麵麵的禮部尚書,半個月後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躲避喊打。

而柳氏,沉默的心軟,才是最殘忍的冷漠。

沈家有今日,是她們活該!

九月底,沈家被遣送回老家,連同要發瘋的小柳氏一起。

她們一家四口,往後餘生就相互折磨去吧,反正是沒機會回京了。

沈家被送回老家的時候,歲荌正帶著元寶和皇上等人一起,前往皇陵,給前安王梁荷燒香祭拜。

梁荷的案子查清後,她的名字重新被寫進皇室族譜,而她的姓名後麵,還跟著“其夫郎,安王王君,歲小玉”一行字。

歲荌被認回皇室,記在梁荷名下,繼承了安王的封號,成了新安王,梁荌。

今日,便是她以新王的身份,前去祭祖。

而元寶自然跟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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