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嬌當著四爺的麵,紅著臉,翻開日記,把原先那幾句話全改了。
每改一句,四爺就要檢查一遍。
“喜歡”這個詞,不知道寫了多少遍,寫的她手都酸了,四爺這才滿意,準許她翻到新的一頁,開始寫今天的內容。
年嬌:“……”
年嬌提筆半天,氣呼呼道:“不寫了。”
她好像在上學讀書,王爺就是那監督的先生,寫慣了的語句在她眼裡忽然變得羞窘起來,年嬌滿心不自在。
四爺揉了揉她的後頸,神色不變:“那我來。”
年嬌稀裡糊塗給他讓了座,就見四爺仿照她的語氣,標下今天是哪月哪日,她都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
四爺把她醉酒的話語,一字不差地記錄了下來,年嬌看著看著,腦袋都要冒了煙。
這不公平,她撲上去,哪還顧得上什麼自不自在,冥思苦想,唰唰補了起來。
第一句話便是:【老板偷偷灌醉我。】
在四爺平靜的注視之下,年嬌猶豫片刻,劃掉“老板”的稱呼,改成“王爺”。
算了,不和她計較。
四爺放下了筆,安慰自己要求不能太高。
……
圓明園,萬方安和。
與李側福晉對四爺隱隱的敬怕不同,福晉掌管中饋,若有進言,四爺也會尊重她的意見。
半個月來,年側福晉臉上的笑容變少了,與從前一樣澄澈的眼睛,仿佛帶上了心事,福晉看在眼裡,與方嬤嬤談天的時候,輕輕搖了搖頭。
人都要成長,隻是來這麼一遭,也不知是好是壞了。
那樣明媚的容顏,看著就心情好,而今黯淡下來,仿佛大格格遭了委屈一般,叫她也不好受。
福晉耐心地等了幾天,心知王爺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這時候求情無疑火上澆油。今天想想是時候了,剛準備動身,便聽到四爺去往梧桐書院的消息。
福晉眉梢一揚,坐了回去。
見方嬤嬤滿臉不解,福晉歎道:“想必爺心裡不舒服,這是在鬨彆扭呢。”
而今想通了,彆扭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方嬤嬤:“……”
方嬤嬤時常因主子的話感到格格不入。她一點都無法想象王爺鬨彆扭的模樣,嘴唇動了動,好懸把腦中的畫麵驅散了,同福晉說起彆的事來:“宋格格抱著四阿哥,想要給您請安。”
“請安一次就夠了,哪用日日都來。”福晉笑道,“這是園子,不是王府,她能照顧好四阿哥,便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方嬤嬤也笑了:“宋格格想必是知道這個道理。”
原以為終生沒了指望,隻盼吃齋念佛度過餘生,而今能養阿哥,她高興都來不及,哪敢不儘心呢?
早在換養命令下達的第二天,宋格格便乘著車馬,來到了圓明園。她先是給福晉磕了個頭,原本還要同年側福晉敘說感激,被福晉攔了一
攔——福晉笑道:“她想必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清楚,還是罷了吧。”
年嬌至今都不知道,她覺得丟臉的撞鬼,強詞奪理的告狀,誤打誤撞叫宋氏成了四阿哥的養母。宋氏一聽,也就不再上門,當務之急,置辦好小阿哥所需的用品才是第一位的。
她是入府最早的老人,比李側福晉還要早,早年誕下過兩個女兒,隻是一個都沒養活。宋格格吃齋念佛,更是為了緩解心裡的難受,為夭折的女兒祈福,沒想到蹉跎半生,上天還是眷顧了她。
她一一召來奶娘,對她們耳提麵命,整個人像是有了活氣。
若說宋氏有了活氣,遠下江南辦差的八貝勒,卻是驟然間活氣全無。
從曹家格格榻上醒來的八爺臉色鐵青,哪還不知道他這是被算計了。
他身旁躺著的是曹寅嫡女,江寧織造的掌上明珠,也正是汗阿瑪先前賜婚,而他拒絕了的那位!
曹家修建了不止一座行宮,皇帝下江南的時候,十次有八次都住在曹家,八爺此行擁有欽差的身份,路過江寧,自然也是由曹家接待。
整個江南,從前都是太子的地盤,從前八爺懷揣著拉攏的心思,還真被他撬動了牆角。除了忠於皇上、誰也不理的曹家和李家,江南的半數世家,都成了暗中的八王黨。
但這都是從前了。雖是同樣的身份,同樣的場景,物是人非,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滿朝支持的八賢王了,八爺此行極為匆忙,沒有足夠的時間安排後手,他隻能提起警惕,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著了道。
想起昨晚入口的清酒,八爺咬著牙,在心裡直念叨:“太子……”
早在他撬牆角的時候,恐怕太子二哥便懷恨在心,到如今,惦記他很久了吧。
八爺神色隨即變得蒼白,若是皇上知道了,太子討不了好,可首當其衝的,還是他胤禩!
……
丫鬟的一聲尖叫將八爺暴露,霎時滿府嘩然。
曹夫人當即昏了過去,曹寅臉色很不好看,顧忌他皇子的身份,還有從前人脈遍天下的麵子情,隻冷著臉請他出來,然後客客氣氣地前去書房商議,問八爺怎麼辦。
能怎麼辦?
曹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儘管隻是包衣,它和李家一樣,都是皇上放在江南的眼睛,即便修建行宮欠債滿屁股,也能硬氣地不去還。
它是四爺修整戶部的時候,碰見的唯一一顆軟釘子,更是八爺從前拉攏不得的對象,誰都想做曹家的姻親,可八爺萬萬沒想過,竟是會以這樣的方式。
他苦笑,隨即拱手:“胤禩這就上折子,願納曹家格格為側福晉。”
曹寅聞言,神色不見半點緩和。
明眼人都知道八爺倒台了,下一任皇帝絕對不是他,八福晉又是出了名的善妒,女兒嫁給他,能有什麼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