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121 二合一(1 / 2)

趙康站在會議室裡, 視線在一張張“按部就班”的臉上掠過,想到一刻鐘之前,他也是其中一員, 耳根倏然發燙。他喝一口涼茶壓下臊意,清了清嗓子說:“老夥計們,隻要其他廠尋求改革的消息傳到咱們廠裡, 廠裡立刻響起咱們廠不需要改革的聲音,聲音大如春雷。”

在座的人臉上皆露出驕傲的神色,趙康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半晌,他抬眼, 目光沉重,聲音陡然上揚:“今天, 乃至以後, 我一定會把這句話時常掛在嘴邊, 落後就要挨打。”他深呼吸一口氣,聲音緩慢洪亮說, “同誌們, 其他廠子都在尋求改革,都在發展, 咱們廠子卻原地踏步, 到最後可不就落後了嘛,到時候肯定被其他廠子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所以我決定紅星軋鋼廠必須改革,必須向前邁出一步。”

在趙康慷慨激昂說改革,說建立分廠的時候,林北回到了稻花村。

家家戶戶院門緊閉, 林北一路騎行,路過他大伯家,他大伯家院子裡有三棵柿子樹,樹葉落光了,枝頭掛著幾個橙紅的柿子。

林北整個人恍惚了一下,似乎聽到了知了的叫聲,院牆裡麵傳出奶奶站在樹下指揮林玉章哥幾個摘柿子的聲音,哥幾個嗷嗷叫他們被毛辣子紮了的聲音……每年水稻抽穗,大伯家的柿子樹樹上隻剩下樹葉,奶奶睡的屋裡放了兩個大壇子,裡麵盛滿了硬硬的、脆脆的柿子,裡麵的柿子脫了澀,據說奶奶攬的柿子十分脆甜。

比朝陽還要豔麗三分的柿子倒映在一雙黑黢黢的眼裡,這雙眼睛漾起淡淡的漣漪,扭頭容納大路兩側的房屋,出了村子,眼裡裝了村尾的大白楊樹,水溝邊迎風起舞的茅草花,坐落在池塘邊的瓦房,散落在田野裡忙碌的人們。

林誌炳遠遠的瞧見前麵的身影有些眼熟,他弓腰哼哧哼哧蹬車,超過了前麵的自行車,回頭一看,呦嗬,這不是他家狗日的嘛。

他剛要說什麼,聽到了他家小水牛的叫聲,哪裡顧得上跟他家狗日的說話,風風火火騎車到家,停好自行車,拿下裝了液體香油渣的桶,往刷鍋水裡舀香油渣,又舀麥麩,雙手握緊棍子在桶裡賣力攪合。

林北來到瓦房前,正巧目睹小水牛呼嚕嚕吃飯,他爹樂嗬嗬拿刷子給小水牛刷毛。

他放下自行車支架,從牛棚前經過,意外瞥見他爹臉上出現一道抓痕,林北挑了挑眉,啥也沒問走過去,他來到地裡,放眼望去幾乎每家都是男人拿鐵鍁挖生薑,女人放倒凳子,坐到凳子上抖掉生薑上的泥土,用剪刀在生薑莖稈兩厘米處剪斷莖稈,她們不用站起來,拖著凳子向前移動。

林北穿過一塊塊地,來到他家地頭,一抹刺眼的黃色闖進他眼裡,戴著小黃帽的“小夥子”蹶著屁股蹲在地裡摳生薑上的泥,頭上包著毛巾的老大娘賣力挖生薑,戴著草帽的女人拖著凳子前進,抖生薑上的泥,利落地剪斷生薑莖稈。

林北跳到地裡,闊步走過去,從他娘手中接過鐵鍁挖生薑,剛開始不熟練,挖了幾下就熟練了。

徐紅英直起腰板,捶打自己的老腰,看著快挖到地頭的生薑地樂嗬嗬說:“你家的生薑中午就能挖完,下午能挖我地裡的生薑。”

林北說著話,也沒耽擱挖生薑:“娘,你和我爹種了幾畝地生薑?”

說起林誌炳那個老東西,徐紅英恨恨的呸一聲,林北從這聲唾棄聲裡聽出了他娘吃他爹肉、喝他爹血都不解恨的意思。

林北看餘好好,草帽簷擋住了餘好好的視線,導致餘好好沒有接收到林北的眼神,林北扭頭朝小家夥吹口哨,林聰抱著生薑仰頭,眯著眼睛齜牙傻樂。

“傻兒子。”林北小聲嘀咕,見實在沒人給他解答,他隻好埋頭乾活。

林北挖了一趟生薑,就被他娘趕去挑生薑,林北把生薑拾進竹筐裡,用扁擔挑起兩個竹筐上的繩子,挑著竹筐回到瓦房前,把車籃子裡的老紅糖拿起來放進廂房,又把竹筐綁到自行車車後座兩側,一隻手拿扁擔,另一隻手握住車把,騎車前往地窖。

上次林北走後,林誌昆帶房小利、楊淮看了數個地方,房小利、楊淮指了不少地方可以挖成地窖,林誌昆帶領村民們把這些地方都挖成地窖,林誌昆還把這些地窖編了編號,家家戶戶領了編號,都知道自家生薑儲藏在哪個地窖,林北還是聽他娘說,才知道自家的生薑儲存在六號地窖,根據他娘的指示,林北來到了六號地窖。

林北卸下竹筐,林南的腦袋恰好露到地麵上喘氣,看到林北,他鬼頭鬼腦查看四周,小聲呼喊:“小北。”

林北尋著聲音扭頭,就看到地麵上隻有一顆他一哥的腦袋,他挑著兩筐生薑到地窖口,放下竹筐,一邊撿起地上的麻繩係竹筐,一邊喊旁邊的人幫忙:“一哥,你到下麵做接應。”

林南嘰哩哇啦哀嚎:“你一哥回家被你一嫂當畜牲使,還要受咱爹氣,好不容易躲到地窖裡偷閒,還要給你乾活,咱命苦哇。”

他嘴上嚎自己命苦,手腳卻十分麻利順著梯子往下走,跳下梯子,朝洞口揮手。

林北和一個漢子把竹筐放到洞口,抓住麻繩,慢慢放麻繩,竹筐晃晃悠悠落地,林南解開繩索,把竹筐搬進地窖深處,將生薑一塊塊放入小叔給林北家劃分的區域裡,林南拿著空竹筐走到洞口,就看到林北和幾個漢子蹲在他頭頂上聊天,他腳前是滿滿一筐生薑,林南磨了磨牙解開繩索,將繩子係在空竹筐上,搬著盛滿生薑的竹筐又走進地窖深處。

林北把空竹筐拉上來,帶著竹筐和扁擔騎車離開,他騎車繞到池塘,到屋裡拿了兩個空竹筐到地裡,他往三個空竹筐裡拾生薑,騎車載兩竹筐生薑到地窖,和人一起把竹筐放進地窖,拿走一個空竹筐。

林南站在地窖口仰頭,視線穿過小小的洞口,看到巴掌大的天空,流下了懊悔的眼淚。他邊幫林北乾活,邊暗自下定決心,他給自己家乾活再也不偷奸耍滑了,如果他做不到,不用明玉下手,他自個兒扇自個兒大嘴巴子。

林北再次來到地窖口,車後座兩側綁著兩筐生薑,車後座上綁著一麻袋生薑,一八大杠上綁了兩麻袋生薑,他喊人和他一起把生薑放進地窖裡。

林南:“……”

通過哥倆努力,不到中午,林北家地裡的生薑全部進入地窖,林北和林南掉換了一下,林北下地窖,林南爬出地窖,站到地麵上,稀罕地環顧廣闊的天空,屁顛屁顛騎車到自家地裡運生薑。

林南在地頭往竹筐裡拾生薑,魏明玉和娘家父母、兩個孩子在最前麵挖生薑,她想跑過去,一隻手薅林南頭發,另一隻手給他幾爪子,卻考慮到一來一回耽誤工夫,決定暫時饒了林南,林南沒注意到魏明玉眼裡噴火,他給魏明玉一個大大的笑容,把竹筐和麻袋綁到自行車上,騎車吹高昂響亮的口哨離開。

林南珍惜跑到地麵上蹦躂的機會,哪裡還能想起來他之前和一群出去乾活的人藏到乾涸的河底抱怨他們在外邊生活辛苦,一拿到血汗錢,他們立馬回家見媳婦,他們為此放棄了逛大城市的計劃,媳婦倒好,收繳了他們的存折和現金,來來回回檢查包袱裡的衣服、棉被、鞋,在大褲衩裡發現一卷錢,在棉花裡找到兩卷錢,從破洞鞋裡掏出兩張大團圓,媳婦臉當時難看的能嚇死個鬼,當天就不拿他們當人,他們偷偷湊到一起合計了一下,決定乾活磨洋工,隻要機會合適,躲懶都不帶猶豫的。

林南騎車從趙小曲身邊經過,趙小曲的視線落在溢出竹筐的生薑上,鼓鼓囊囊的麻袋上,他顛了顛肩上的扁擔,扁擔都沒被壓彎,哦,扁擔下端的兩個竹筐裡隻裝了半框生薑。

趙小曲用舌尖抵了抵嘴裡的草根,抓住扁擔下端的兩根繩子,呼呼小跑追林南。

林舟和趙小曲同屬第一小隊,是工程隊的老成員,手底下都有小工,為了成為第一小隊最優秀的師父,讓徒弟們以師父為榮,他倆建房明裡暗裡比試,連吃飯也要比,看報紙也要比,這會兒林舟站在地裡,趙小曲像一陣風一樣從前麵的路上飛奔過去,林舟一改懶勁,麻利的往竹筐裡裝生薑,拿扁擔挑起竹筐跑到大路上追趙小曲。

林玉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抓緊扁擔兩端的繩子,小跑追林舟和趙小曲。

趙一棍跟著林玉章做飯,看到林玉章在路上狂奔,他麻利地擔起竹筐追林玉章。

一群人從林東麵前跑過去,林東:“……”

感情隻有他把那天大家夥商量好的對策當成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