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 他惹你生氣了(1 / 2)

那款隻玩了一個多小時的遊戲,在此後的近一個月中,靜靜地躺在季望澄家裡吃灰。

黎星川像是脫韁的野馬,報複性地瘋玩,彌補小半年苦讀丟失的娛樂時間。

和幾個同學畢業旅行一周,剛回來就和野球場的哥們約上了球,還沒歇明白又大半夜被人喊出去吃串,次日一醒是下午兩點,吃頓飯出門上網吧打遊戲……不亦樂乎。外婆甚至建議他出國玩半個月,被他拒絕了。

黎星川義正詞嚴:“出國很貴的,你知不知道現在彙率?”

外婆:“哎呦,你以為我是老太婆不知道啊。五六萬塊錢,夠你好好玩幾天了,趁現在有時間,去見見世麵。”

黎星川:“那我不去就相當於賺了五萬塊,我厲害嗎?”

外婆:“小赤佬。”

祖孫兩人住在一套二居的老破小裡,存款倒是非常可觀,隨時能考慮換房子的事。但黎星川總覺得,萬一發生點什麼事,比如老人生病,那麼再多錢也不夠搭的,因此在吃穿用度上沒太大追求。

他不認為市中心的小房子除了家具舊一點還有哪裡不好,起碼交通是真的便利,走路十分鐘就能到玉城最大的商圈。而且,就算要出國玩,那也不該由外婆來出這筆錢。

外婆:“閃閃,你太小氣。”

黎星川扯淡:“越有錢越小氣,越小氣越有錢,生財之道。”

外婆正在練毛筆字,提著筆在硯台邊上刮了兩下。聞言,幾不可查地歎口氣,又說:“你是不是怕家裡缺錢?不要瞎想。”

她老了,頭腦還是很明白,鄰居家的同齡小孩,要這個要哪個,買雙籃球鞋都要兩千塊。閃閃從來不會開這個口。

“我英語那麼差,出去玩要給人家笑,而且我對出國也沒什麼興趣。”

黎星川神態自如,張口給出了老一輩無法拒絕的條件,“錢先存著,以後娶老婆買房子用,好伐?”

這招用魔法打敗魔法一秒鐘奏效,剛剛還皺眉的外婆,立刻笑著連連稱好,又問他在學校裡有沒有喜歡的女同學,有沒有偷偷談戀愛,遇到中意的小姑娘要大膽追求,黎星川一一胡說八道回應——這一茬就這麼順利混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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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來到了高考出分的日子。

儘管早就對過答案,黎星川依然不可避免地緊張,輸入準考證的時候漏輸了一個數,導致慢半拍,沒能第一時間卡進去。

直到網站界麵上跳出了一個比玉大去年錄取線高了不少的分數,他才鬆了口氣。

心儀專業可能有點懸,但上玉大是穩了。

黎星川終於想起了被他放置了一整個月的季望澄。

也不算完全放置,偶爾也會微信上聊兩句,就是沒見過麵。

黎星川:“查到了嗎?你考得怎麼樣?”

季望澄:“還行。”

黎星川:“我考了六百七十一,你呢?”

季望澄:“六百九。”

黎星川:“牛啊!!小橙子你太厲害了!明天一起去我學校逛逛不?”

出分的第二天,玉城一中會辦誌願填報谘詢會,由老師為大家的分數和誌願把關。

平時玉城一中都是嚴進嚴出,星期一到星期五學生出門要靠假條,這天難得能讓校外人士撿漏。

季望澄答應了。

第二天,兩人在學校門口碰頭。

七月份的玉城如同蒸籠,又悶又熱,毒辣的太陽幾乎把屋頂的新漆烤化。

進門直走幾百米,左側就是籃球場和田徑場。

大熱天的,兩個籃球架下竟然有幾個汗流浹背的高中生,不知疲倦地揮灑汗水。

黎星川感歎:“年輕真好。我最愛打球的那陣都沒這勁頭。”他指著離他們最遠的球場,居然開始追憶往昔,“以前班級籃球賽就在那比,我們對上隔壁班,隔壁是文科重點班,來了好多漂亮姑娘,爭著給那小白臉後衛當啦啦隊,我們班男生紅眼病當時就發作了,下半場剃了他們光頭,一分都沒讓……”

季望澄喜歡聽他說這些瑣碎的事,神情安靜,眼神平和。

“有人支持你嗎?”他問。

當然有,還不少。

甚至有兩個隔壁班的姑娘‘叛通敵國’,站到他們這邊小聲喊加油。

“我這麼帥,能沒人支持麼?”黎星川相當臭屁地自誇,“我哪怕踢足球也有人看。”

季望澄:“那為什麼不踢足球?”

黎星川:“萬一踢進國家隊怎麼辦?”

季望澄:“你可以嗎?”

黎星川:“可以吧,我是男的,還會輸球,不怕挨罵,夠得上選拔標準了。”

季望澄:“真厲害。”

對方語氣波瀾不興,顯得莫名真誠,黎星川沒懂他到底是在嘲諷國足還是誇獎自己。

谘詢會開在體育館,路上三三兩兩的學生家長,進了體育館,更都是些眼熟的麵孔。

場內設了不少谘詢長桌,還有不少省內優質高校趁機來打廣告,力求拿下玉城一中的優質學生資源。

‘玉城大學報考谘詢處’有一個專門的攤位,坐著四五個老師,還有兩名學生。

黎星川湊上去,和脖子上掛著藍繩工作牌的招生辦老師聊了幾句。

老師說今年數學太難,錄取分數線應該會比往年低一些,讓他第一誌願大膽填報,並反手指向邊上男生:“喏,這位也是你們學校畢業的,你學長,目前正在讀計算機,你可以和他交流一下。”

那位學長,穿一件帶領短袖,窄臉單眼皮,皮膚呈均勻的小麥色,是個健康且帥氣的運動型男生;頭發不長,在室內光下呈現出微妙的紅色,應該染過,卻沒太上色。

學長看著黎星川身後某處,仿佛隻是走神,卻又莫名有種嚴陣以待的緊張感,插在兜裡的右手慢慢成拳。

黎星川沿著他目光方向轉頭一看,還以為有漂亮女孩,結果隻看到了季望澄。

少年身形高挑,如同一支修竹。

人群在他周圍來往流動,卻不能打擾他分毫。

黎星川知道這是他又犯社交厭倦症了,朝季望澄揮手:“快過來。”

對方依言走來。

兩人一起站到學長麵前。

學長看著兩人,表情稍顯茫然,像台運算量過大而卡機的電腦,正處於藍屏狀態,沒法即刻回應。

過了一秒鐘,他才露出友好親切的笑容,報上自己的名字:“你們好,我是林恩澤。”

“學長好,我叫黎星川。”他拍了下季望澄的肩膀,笑吟吟道,“這我發小,也準備報玉大計算機。”

林恩澤點頭,恍然道:“黎同學,我知道你。我看過你打籃球,沒想到學習也那麼優秀……”

他說話語速不快,似乎是一邊回憶一邊說的,誇獎便顯得格外誠懇,誇得黎星川都覺得不好意思。對方目光時不時落在他身邊季望澄身上,聊了會兒,狀若無意地問道,“你發小也是我們學校的嗎?”

黎星川將他這種打量理解為‘認人’,並未深思:“他不是,他在首都上學。”

林恩澤欣然接話:“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沒什麼印象。”

兩人你來我往地聊了幾句,加上社交軟件好友,季望澄全程興致缺缺,在邊上扮演不會說話的移動製冷櫃。

黎星川隻對玉大有意,其他學校與之相比都是白米飯蚊子血,不考慮多加了解。和學長聊完,他就準備拉著季望澄回去,卻在這時,谘詢台前來了一個熟人。

那位在畢業小聚那天覺醒了超能力的汪文淵。

他和母親一起來的,平時還挺囂張一個人,此時像隻雞崽似的,乖乖輟在雞媽媽身後。

汪母拉過塑料凳子坐下,看起來十分急切:“老師,我兒子沒發揮好,隻考了六百四十多分,還有沒有希望……”

語氣活像是兒子得了怪病,問醫生要怎麼調理。

黎星川被自己的聯想逗樂了。

汪文淵這貨,為人差點意思,但學習上是一位十足優秀的做題家,平時穩定在班級前五,衝刺TOP2也有希望;這個分數對他來說,確實慘遭滑鐵盧。

幾秒後,汪文淵注意到他,直勾勾看過來。

他更幸災樂禍了,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季望澄:“中午吃什麼?”

季望澄:“都可以。”

“喂,黎星川。”

汪文淵喊住他。

黎星川沒想到居然還有人主動到他跟前找嘲諷。對方三兩步走過來,態度狀似十分強硬,神情惱怒,步子每一下都踩得很重。

“我沒考好,你要笑就笑吧,不用裝出這副沒把我放在眼裡的樣子。”汪文淵硬氣地回擊了一句,“一次高考罷了,以後會怎麼樣還說不準。”

黎星川驚到咋舌,不僅不生氣,還笑了一聲。

傻逼常見,如此熱愛虛空索敵的傻逼倒是稀罕。

這副態度,如同一粒墜入火裡的油滴,瞬間點燃汪文淵的怒火。

他怒道:“有什麼好笑的?!”

“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嗎?鬼知道是不是你讓你媽給你做法,或者是給彆人下……”

說到這裡,他泄了氣似的,也知道自己沒占理,越說越小聲,“說不定,我沒考好,就是你讓她……讓她……”

黎星川斂起笑意,目光冷下來,對方嘴唇囁嚅,在這冷冰冰的表情中逐漸啞火。

平時向來嬉皮笑臉的人,隱怒時的神態,讓人覺得格外不安。

沉默降臨,周遭人聲縈繞。

場館內冷氣開得很足,汪文淵突然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