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也會悄無聲息地紅了耳根……(2 / 2)

絹素瞳仁一震。

殿下今日提了一籃花回家,又帶了一對同心結,大半夜的,又到扶光軒去給安平侯送宵夜去了。

殿下莫不會……

絹素震驚地轉頭看向扶光軒的方向。

假戲真做了吧?

——

雁亭來報說公主來了時,方臨淵案頭的燭火正靜靜搖曳著。

他將剛寫滿了一頁的信紙放在桌邊,說道:“讓他進來吧。”

沒一會兒,趙璴的腳步聲就在他門前響起。

不必他說,想必趙璴已經知道皇上下了什麼旨意了。方臨淵就沒主動跟他提,一門心思檢查著方才寫好的信件內容。

“坐吧。”他隨口說道。

卻見趙璴放了個箱子在他案上,問道:“在寫什麼?”

方臨淵便將信紙隨手遞到趙璴手上,轉頭去看他提來的那個盒子:“這是什麼?”

趙璴沒言語,垂眼看向了手裡的信。

“《定邊十三策》。”他念道。

方臨淵點了點頭,將那盒子打開來。

卻見趙璴漏夜前來、還是獨身一人這樣神秘兮兮的模樣,送來的盒子裡卻赫然是幾盤糕點果子,還有兩盤小菜,聞起來挺香。

方臨淵疑惑地抬眼看向他。

卻見趙璴一邊緩緩翻著信紙,一邊問道:“你這是要給誰的?”

“過兩日卓方遊就要離京,我準備連著我父親的手劄一並交給他。”方臨淵答道。“你這又是……?”

他指了指趙璴送來的食盒。

“快三更了,你不餓麼?”趙璴抬眼,神色平靜。

“……就是吃的?”方臨淵又問。

接著,他便迎來了趙璴平淡的視線,像是在問他還能是什麼。

方臨淵訕訕地轉開目光,隨手拿出個酥餅咬了一口。

“你大半夜來這兒,不會就為了給我送夜宵吧?”他問道。“趙璴,你有話還是直接說嘛。”

趙璴聞言,翻動信紙的手微微一頓。

信還沒有寫多少,十三策這會兒也隻寫到第四策。但單隻這些,已然囊括了玉門關守備的各處細則、如今關內各將領官員的詳細情況、以及那仁帖木兒帳下幾員將領的用兵偏好及弱點。

趙璴確實沒想到方臨淵這會兒會在做這個。

他極想離開上京,如今驟有變故將他滯留下來,他想來是該不大高興的。但轉念想到方臨淵素來將玉門關的兵士百姓看得要緊至極,他如今連夜寫信,也全是情理之中。

隻是……

雖確實不是特來給方臨淵送宵夜的,但方臨淵這麼問,他竟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皇帝可有說,讓你處理完這件事再去邊關?”趙璴頓了頓,說道。“若是如此,你恐怕不需要寫這個信。”

方臨淵卻搖頭:“有備無患。守城之事卓方遊很擅長,隻要突厥沒有太大動作,他都能輕鬆應付。隻是隴西十八城剛收回來,百廢待興,守將定是諸事繁雜的。他總不能到了那會兒,還事事都送千裡的信來問我吧?”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愁色漸漸爬上了他的眉心:“《定邊十三策》早在我回京之前就已有構想,現在寫來並不算難。但是……”

他緩緩出了口氣:“今晚的事,我如今隻理出了一點思緒。”

“你說。”

“他們今日非但有數十個人,還有砍刀與馬匹。這麼龐大的數量,又要統一調遣,定是要暗中囤積,需要有一處據點才行。”方臨淵說。

“若要查,此處可以下手。他們計劃周密,卻是匆匆逃離的。若想將上京城裡的痕跡全部抹去,要麼還有同夥滯留在此,要麼便絕不可能。”

“你說的沒錯。”趙璴說道。

“但是,陛下要我查清來龍去脈,光有這些是不夠的,定是要揪出幕後主使之人才行。”方臨淵說。“隻是京城守備鬆懈,他們已然事成,恐怕短時間內查不到主使頭上。”

“你做好長留京城的準備了?”

方臨淵垂眼,看向桌上尚未寫完的信件。

“我著實想不到,突厥行此舉能有什麼好處。”他說。“但我眼下能做的,便是在我不在玉門關時,讓邊境仍能固若金湯。隴西十八城若再落到他們手裡……”

趙璴抬眼看向他。

便見燭火跳躍,恰映照在方臨淵漆黑的、堅定的眼裡。

“那便是抗旨,我也要帶兵打到他長生天去。”

——

趙璴一時間沒有出聲。

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似乎順著血脈一直到了他耳邊,一聲接連一聲的,有些鼓噪,像是深夜高懸的弦月之下,波濤洶湧的海。

想是他太過光耀,便是這遍地泥濘、肮臟不堪的上京城,也舍不得他離開吧。

是了,這樣肮臟卑汙、暗無天日的地界,有時也會生出不切實際的妄念。

趙璴心想。

潮汐的聲音令他一時間沒能發出聲音,直到片刻之後,他才緩緩伸出手來,從袖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十六衛恐無大用,此後有任何需要,隻管尋我。”他說著,將那樣東西放在了桌上。

方臨淵轉頭看去,便見桌上放著的是個絹帛包起來的小玩意。

他伸手拿起了那樣東西:“這是什麼,信物嗎?”

卻見趙璴淡淡看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出聲。

方臨淵取出了那個物件,卻見是個銅製的鈴鐺。鈴鐺柄上雕著迎春花,藤蔓花朵纏繞而下,看上去靈巧極了。

微微一晃,便有悠揚清脆的鈴聲,細細地傳入耳中。

好像是剛才他在集市上看見的,準備買給流火的鈴鐺?

方才境況緊急,他險些都忘了。

方臨淵眼前閃過兩分驚喜:“原是送我的,你怎麼知道我看上了這個?”

卻見趙璴目光微頓,繼而轉開了眼睛。

“是信物。”趙璴卻道。

“……啊?”

方臨淵一愣,就見神色淡漠的趙璴轉過身去,徑自離開了。

“一枚銅鈴可抵二十個東廠番役。”臨走之時,趙璴淡淡說道。

還真是信物啊……

但他剛才確在市集上瞧見了啊?莫不是趙璴連信物都是現買的,也太草率了吧?

方臨淵翻來覆去,也沒從那鈴鐺上看出什麼信物的記號。

他疑惑地抬頭,看向趙璴的背影。

隻是趙璴轉過了身去,方臨淵並無法看見他稍顯緊張的眼神。

而他如雲的鬢發也恰作了遮擋,讓方臨淵沒看見,一些倉促找借口、遮掩自己莫名行為的人,即便再是個修煉千年的老狐狸,也會悄無聲息地紅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