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 105 章 說是……來給將軍送虎……(2 / 2)

……等?

他病榻之上的父皇,是在等?

趙瑾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許久,才顫顫巍巍道:“父皇……”

“你以為朕就拿你沒有辦法。”鴻佑帝看著他,冷冰冰的笑意就這麼沉了下去。

趙瑾在他的逼視之下,肩背輕輕哆嗦了一下。

“不是,兒臣……”

“你怨恨朕。”鴻佑帝卻隻冷冷地看著他。“你隻覺得朕害了你的母親,可你卻忘了朕告訴過你,身為君王,朕又有多少身不由己的無奈呢。”

趙瑾在他冷冰冰的逼視下,隻知道搖頭了。

他竟忘了……他父皇,既是他的父親,也是把控朝堂數十載的君王。

在天子威儀麵前,他還是太稚嫩了。

“你們隻會責怪朕,從沒有誰替朕想過。瑾兒,朕白寵愛你母親一遭,也白疼了你一回。”

鴻佑帝坐在那兒,分明是躬著腰背坐在床榻之上的姿態,抬眼看向趙瑾時,卻滿是生殺予奪皆握於手的、冰冷的俯視。

“過去二十來年,是朕對你疏於管教。”鴻佑帝涼涼地說道。“來人。”

一群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錦衣太監魚貫而出,沉默地將他包圍其中。

“父皇!”趙瑾慌了。“不能……您不能殺我!”

“傻孩子,說什麼呢。”卻見鴻佑帝麵無表情地錯開目光,漠然說道。

“你不是要侍疾麼?那麼,便暫且先居於宮中,伺候朕吧。”

他父皇……他父皇竟是要軟禁他!

太監們已然上前,趙瑾在太監手下掙紮著,失聲叫道:“父皇,我可是你唯一的兒子!唯一的!”

卻見他父皇已然低下頭去,拿起床邊的藥碗,徑自飲了起來。

“無妨。”隻聽他平靜地說道。

“朕會好好教導你。如若教好了,也算對得起你母妃生你一場。”

他拿起湯匙,看向趙瑾。

“若教不好,也有你母妃與你那位未出世的弟弟在上,保佑朕再有子嗣。”

——

趙瑾被一路拖拽著,關進了鴻佑帝寢宮偏殿的一間暗室裡。

他自幼也沒少在父皇的寢宮裡玩耍……從沒發現,寢宮裡還有這樣的地方。

不算逼仄的宮室,四下卻全是牆壁。唯獨一扇被釘死的小窗,隱約透了些許光亮進來。

那些太監將他往這裡一丟,說道:“殿下安心侍疾,每日三餐,奴婢會為殿下送來。”

趙瑾掙紮著要衝出去,可厚重的門扉已然在他麵前重重地關了起來。

整間宮室,隻剩下那扇窗子透出的些微光亮了。

他撲到窗前,便見窗扇之外,正是他父皇寢宮之外寬闊平坦的廣場。廊廡下站著錦衣的太監,背對著他,像是分毫沒聽見這間密室當中的動靜一般。

……他被軟禁在宮裡了。

他父皇說著教他,但便是囚禁他五年、十年,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他父皇……若他如他所言,真的再有了孩子,那麼他這個已經不夠聽話、甚至膽敢忤逆他的兒子,便有千百種方式,在宮中死於急症。

他徹底完了。

認清現實的趙瑾不由得顫抖起來,一雙眼睛急迫而又倉皇地四下找尋著,像是蛛網上的飛蟲最後的掙紮。

就在這時,一雙清潤的黑眼睛撞進了他的視線裡。

九公主!

趙瑾猛地順著那雙眼睛看去,便見矮小而形銷骨立的女孩,正站在他的窗下。

她抬著頭,黑亮的大眼睛在過於瘦削的臉上顯得很突兀。

可它們卻清透得像兩麵鏡子,映照出趙瑾張皇失措的模樣。

“九皇妹!”他連忙拍打著窗扇,對那女孩說道。“是我,三皇兄,記得嗎?我帶你回的宮,若不是我將你尋了回來,你還被關在薑家呢!”

說話間,他將窗扇拍得砰砰直響。

“你幫我,幫我去吏部尚書府上,去告訴他們,我被關在宮裡了,讓他們救我,我外祖一定會……”

可是,不等他說完話,已經有兩個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九殿下!九殿下,陛下不喜歡您亂跑的……”

其中一個太監匆匆拉起她,看向窗扇時,緊張得臉都變了顏色。

“你們怎麼辦的差使?若要讓陛下看見,可還了得嗎?”

旁邊的太監連忙匆匆上前,將釘死的窗子外作以遮掩的窗扇飛快合了起來。

“九皇妹,九皇妹!!”

這回,任憑趙瑾再搖晃窗子,也無濟於事了。

厚重的、內嵌貼片的窗牗,在他麵前毫不留情的合上。

覆著白雪的連綿樓閣與璀璨金瓦、被圈於其中的湛藍的天空、光潔的漢白玉、回過頭來看向他的瘦弱女孩……還有不遠處,急匆匆衝入寢宮的太監。

“邊疆急報!突厥借使團入境為由進犯邊境,速速奏呈陛下……”

嘭!

最後一絲光亮與聲響,全部隔絕在了厚重的窗扇之外。

——

突厥犯境了。

這個消息,比三皇子被軟禁宮中的消息更早一刻,送到了安平侯府。

趙璴的眉心擰得死緊,而旁邊的方臨淵也在第一時間接過了他手中的急報。

五百突厥兵將,偽裝成了入京納貢的使團,誘騙玉門關的守將打開了城門。

待守將照例檢查車馬箱籠時,藏匿其中的突厥士兵驟然衝出,以最快的速度控製了城門。

軍報當即送來,玉門關遠在千裡之外,如今尚不知邊關情狀如何。

方臨淵握著軍報的手猛地收緊。

“他們簽訂了合約,又送了和親的公主,竟不出一年便將合約撕毀了!”

“送信的人說,似是因歲貢金額。”趙璴在旁側說道。

“那仁帖木兒為求通商,將歲貢數額定得很高。突厥人這一年在通商市鎮花費良多,所售牛羊卻少有問津,因此自認虧損,不願再往大宣納貢。”

“借口罷了!”方臨淵一把將軍報放在旁側的桌案上。

“若嫌虧損,官鹽糧種他們不買就好,可有人逼過他們?”

他太了解那幫突厥人了。

“定然是因冬日寒冷,他們不事農桑,手頭沒有存糧,又盯上了大宣百姓。年關之前的大宣最為富庶,比起種植與通商,他們更喜歡劫掠這樣不勞而獲的勾當。”

說著,方臨淵深吸一口氣。

“突厥入境,隻能走玉門關的北城門。卓方遊如今就鎮守在那裡,各處兵力若按我的囑托分布,那麼不出半日,便可集結五千人馬。突厥犯境通常以騎兵遊擊為主,兵力不會太多,隻要短時間內派各處兵馬圍合,不到第二日便可奪回北城門。”

說到這兒,方臨淵有些焦躁的扣住桌麵,軍報在手下逐漸被攥得緊皺。

“隻是……若突厥當真是蓄謀已久,動的是奪城進犯的心思,定然會糾集大隊人馬。玉門關……”

之後的話,他說不出口了。

才從突厥鐵騎之下歸於大宣的城池,不過一載的休養生息,哪裡抵得住猛然間的再度戰亂呢?

城池丟了能再奪回來,可是死在戰亂中的人……便隻剩下一抔黃土了。

就在這時,他緊攥著桌沿的手,忽然落進了另一隻手裡。

方臨淵抬頭,便見是旁邊的趙璴,目光沉靜地看著他。

“放心。”隻見趙璴這樣說道。“玉門關的兵將都是你手底下長起來的,你對他們有信心,亦是對你自己的信心。”

信心……

可他還從沒有經曆過這樣,邊境乍亂,他卻身在京城的時候。

“更何況,還有你的定邊之策呢。”隻聽趙璴又道。

“你那策略我曾看過,事無巨細,極儘周全。你的下屬執行得很好,連入京的使臣都連連稱讚,不必太過擔憂。”

說著,他輕輕捏了捏方臨淵的手。

方臨淵卻在此時抬頭,看向了趙璴。

趙璴說的是沒錯,可他知道,再萬無一失的守備,也不排除戰事再起的可能。

真要到那時……

對上趙璴的眼睛,方臨淵忍不住翻過手來,回握住了他。

他仍是大宣的將領,戰火起時,他必定是抵禦在前、矗立於邊疆的城牆。

就在這時,有侍女急匆匆地衝進臥房來,顧不得行禮,便一頭跪倒在他們二人的身前。

“侯爺!”她道。“宮裡來人了!”

方臨淵一愣:“什麼人?”

“陛下身邊的公公。”那侍女抬頭,顫巍巍地說道。

“說是……來給將軍送虎符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