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 116 章 他們的未來,全然都是……(2 / 2)

想到這兒,方臨淵心下忽地生出了一個想法。

文官是可以考校培養的,那若是武將呢?

如果盛世太平裡也能養出合格的將領,那麼戰亂時便能從容應對,不必像從前一般拆東補西,或聽天由命了。

眼下太平盛世,或許恰是個好機會呢。

“將軍,將軍?”見方臨淵半天沒說話,李承安在旁邊上躥下跳。

卻見方臨淵轉頭問他:“要是考了武舉會有機會當將帥,你去不去?”

李承安一愣,繼而狂喜起來:“將軍,你要教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

“……啊?”方臨淵不解。“知道什麼?”

“跟著您乾,早晚能學到您的真本事!”李承安大笑。

“到時候,若我也能封侯拜相,回京請封受賞,那該是多光耀的事!到時候,說不定我爹都得給我行禮呢!”

他嘿嘿笑起來。

方臨淵嘴角微微一抽,看了李承安兩眼,沒再答話了。

他從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子,還是這麼一個感天動地的大孝子呢。

——

這天黃昏時分,時慎便親自來衛戍司請方臨淵了。

他手裡還牽著流火。

一段時間的風塵仆仆,本就辛勞,流火還是個極其認主的烈馬,折騰了一遭回來,從頭到尾都瘦了一圈。

遠遠看見它時,方臨淵心疼壞了。

“多謝時公公,還專程為我將馬送回來。”方臨淵伸手接過流火的韁繩,柔軟的馬尾巴便來回甩了起來。

流火刨著蹄子,依偎著拿腦袋蹭他。

旁側的時慎低頭朝方臨淵行禮,笑道:“侯爺折煞奴婢。殿下今日吩咐,說待刑犯押送回來之後,請您過去看一眼。”

方臨淵點頭,摸著流火的鬃毛猶豫半天,還是舍不得這會兒就騎著它去奔波。

時慎眼色好極了,當即命人又牽了匹馬來,詢問流火是先送去侯府,還是直接送進宮裡。

“都好。”方臨淵摸了摸馬腦袋,將韁繩交給了東廠的番兵。

他與時慎一路朝東廠而去,很快便停在了東廠的天牢門前。

“關在這裡了?”方臨淵問道。

時慎一邊側身請他先進,一邊道:“是羈押在這裡。不過侯爺放心,是關在地上的監房裡,也還沒有受刑。”

方臨淵點頭,一路跟著他進了監房深處。

地上一層的監牢,每個牢房中尚且還有通風的小窗。微弱的天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

方臨淵也就在這裡,見到了林子濯。

他與自己在城外時所見的沒什麼變化,仍舊消瘦而憔悴,眼睛裡頭晦澀的看不見光亮。

“……臨淵。”

看見方臨淵停在監房之外,林子濯沉默片刻,還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方臨淵看著他,點了點頭。

隻見素來不大愛笑的林子濯看向他,露出了個苦澀而平淡的笑容。

“我本是沒臉見你的。”他說。“但是……回來路上,我聽見了京城的消息。”

他頓了頓,後頭的話,艱難地幾乎說不出口了。

“……我仍很為你高興。”

方臨淵卻搖了搖頭。

“沒什麼可高興的。”他說。“為兵將者,受天子懷疑忌憚,並不算什麼幸事。”

林子濯目光一滯。

“……我知道。”他說。“我……”

“我不是在說你。”方臨淵卻打斷了他。“這些時日,你明裡暗裡地提醒我,我知道。皇命不可違抗,我也知道。”

他頓了頓,嗓音低了些,卻仍很堅定。

“我沒怪過你。”

林子濯怔怔地看著他。

片刻,他眼中隱約泛起水汽,喉頭微哽,卻還是說道。

“你應該怪我。”

“若設身處地,我換做你,未必能夠比你仗義。”方臨淵卻道。

“忠與義,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選。”

林子濯就這麼看著他,片刻,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

“與你共事的這段時日,我……”他哽咽。

“我深知你是個極好的人。我……我與陛下說過,許多次……可陛下不相信,我亦不可不忠……”

方臨淵鼻間一酸。

林子濯每句話都沒有說謊。他知道。早在他被囚禁宮中時,鴻佑帝就說了一樣的話。

可有什麼辦法呢?

他與林子濯一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君主要懷疑誰,要處置誰,他們兩個誰都是無法左右的。

方臨淵用力抿了抿嘴,朝著林子濯重重地一點頭。

“我知道。”

林子濯捂著臉,低頭悶聲哭泣起來。

方臨淵則深吸一口氣,轉身飛快地行出了天牢。

再在裡頭待著,他隻怕也要掉眼淚了。

時慎無聲地跟在身後,與他一同停在了天牢的門外。

“侯爺如果想,隻需一句話,殿下就能將他留在錦衣衛裡。”時慎說道。

方臨淵卻搖了搖頭。

現下朝野上下,都知道林子濯為鴻佑帝做了什麼。

頂替將領出征,本就是不光彩極了的醜事,更何況鴻佑帝如今已然失勢,他在天下人眼裡,便不是忠臣,而是走狗。

強將他留下,那便是強逼著他受萬夫所指。

時慎見他搖頭,便知趣地不再出聲了。

方臨淵則在牢門外站定,許久,出聲問道:“趙璴跟你說了嗎,他打算如何處置?”

時慎微微一頓。

方臨淵轉頭看他。

“殿下給了奴婢一筆銀錢,又給了奴婢幾張田契,除此之外,還有一張任命文書。”便見時慎緩緩說道。

方臨淵:“……什麼?”

“殿下吩咐,如何處置,全聽侯爺吩咐。”

……這話,趙璴今早倒是沒告訴過他。

但想起清晨隨口答應他時,趙璴看向他的眼神,方臨淵刹那間便明白,在那個時候,趙璴已經做好了決定。

隻是,這幾項處置的方式……似乎沒有一項是責罰。

“他沒有說,要怎麼罰他?”片刻停頓,方臨淵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

時慎卻是搖頭:“若是責罰,也全聽侯爺您的意思。”

方臨淵明白了。

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趙璴痛惡背叛,亦不是會以德報怨的人。

他這麼做,不過是在告訴他。隻要他接受,那麼即便是最無法容忍的背叛,他也可以視若無睹。

隻要方臨淵點頭。

在這一瞬間,方臨淵轉過頭去,看向時慎。

“那麼,就麻煩時公公了。”他說。

“侯爺請講。”

“這三條路,你交給林子濯去選,是隱姓埋名,解甲歸田,還是居留朝堂,都由他自己來選。”

時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有些意外。

“那侯爺……您呢?”

方臨淵卻道:“我先走了。”

他的確該先走了。

他人的命運,無論是怎樣的至交好友,在他選擇原諒之後,前路該怎麼走,便該由對方自己決定。

彆人的人生他不必乾涉,但趙璴不同。

趙璴為他做了太多的改變,他們的未來,全然都是彼此。

他忽地有些等不及了,現在就要立刻回去。

去見趙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