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是給命文學無誤(1 / 2)

賀津行在外人的麵前很少暴露出太多的真實情緒,甚至對於劉秘書來說都有一種刻板的印象——哪怕有一天天塌了,賀先生應該最多也就是抬頭看一眼,然後笑著歎息“哎呀”一聲,之後不了了之。</p>

但是此時此刻這個情況有了一點變化。</p>

隔著辦公室的唯——扇雙向玻璃,劉秘書看見辦公桌後向來淡定的男人在接了一通電話之後,終於有了麵色大變的神情。</p>

介於大怒與僵硬之間,他第一秒就做出了個想要砸手機的姿勢,但是在手機飛出去之前他遏製住了自己的這個行為,急急往外走——</p>

辦公室外,公司的員工基本都還在,因為台風登錄的十分突然,在他們和齋普區的人一樣以為隻是暴雨和風稍微大一點,等等就過去的時候,這時候已經來不及再轉移陣地。</p>

他們站在玻璃窗旁,看著外麵烏壓壓的,雲層厚得不見天日——街邊那種兩人環抱粗壯的大樹被連根拔起;隔壁的辦公大樓在風中搖擺;</p>

路上行人已經沒有了,有試圖離開的小車因為風雨太大,能見度低,還有被風掀翻的可能,不得不靠邊停在一側有建築遮擋的路邊。</p>

"像世界末日。"</p>

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每個人都心驚肉跳….然後他們的身後的辦公室大門也是這個時候被人踹開,突然的巨響差點把眾人嚇得再次跳起來。</p>

紛紛回過頭,就看見他們的老板拉扯了下脖子上的領帶,向來在溫和的臉上笑容消失,他麵無表情地宣布: "集思廣益一下,有什麼車能抗住這種大風天,我要去晉山碼頭的棚屋區接個人。"</p>

所有人頭頂上都冒出了“……”的符號。這個時候出門?他們在想,賀先生可能瘋了。</p>

劉秘書比較真情實感,他第一時間意識到賀津行並不是在任性也不是在開玩笑。</p>

彆人不知道這個時候賀津行要去那種地方做什麼,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根據苟大小姐近日的工作內容,現在她怕不是就身處於那個最危險的沿岸地區;</p>

而身為晉山碼頭的開發者,賀津行曾經和齋普區的消防大隊相關工作人員開過無數次會議.……所以整個江城,再也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那片消防隊提起都會下意識歎氣和搖頭的棚屋區,抗災能力有多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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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秘書臉上露出了難以抑製的擔憂,這要是古代他應該是率領眾臣,第一個帶頭跪下,高呼“皇上三思”的那一位。</p>

但是賀津行一個眼神送過來就免了他接下來的廢話。他明明白白地表達出“如果不是建議就彆浪費我的時間”的表情。</p>

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下,而在這群看瘋子一般的目光注視中,賀津行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抉擇,堅決到不容一絲動搖。</p>

"苟安在那,信號塔已經被連根拔了,信號中斷,我聯係不上。”賀津行說, “我得去接她。"辦公室裡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沉默。</p>

在大自然的麵前人類總是顯得十分的渺小,這些時常在賀津行麵前走動的人,從未聽見他們的老板語氣裡充滿了無力和絕望——</p>

現在,他們聽見了。</p>

就在他說出“信號中斷,我聯係不上”的那幾個字裡。</p>

這個時候很危險啊?</p>

任何普通常規用車都可能會被大風掀翻。</p>

雨太大了,很多路應該都已經積水,現在交通肯定一團糟,冒然出門真的會有生命危險。彆去了。真的彆去了。算了吧,萬一呢!</p>

所有的勸阻的話都被賀氏員工堵在喉嚨裡,他們卻說不出來——</p>

在老板給那位苟大小姐開了特權,任由她自由出入賀氏的時候,他們曾經還在員工小群裡開玩笑,說:老板這一次算是動了凡心,真難得。</p>

現在看來,應該不止是動了凡心。</p>

他大概在電話被掛斷的第一秒,就決定把自己的性命掛在褲腰帶上,和苟安的拴在一起。</p>

——江城賀氏的賀津行回歸後,像是在過去的肆意妄為中徹底沉澱下來,他從來不做任何賭博與杠杆行為,讓公司有陷入任何危機的可能。</p>

但現在他打破了這個規律,這次的賭注是他的生命。"消防車或許可以。"</p>

眾人的沉默中,有一名秘書處的女生給出了意見,她跟苟安的關係挺好的,每次苟安來賀氏,都是她從自己的抽屜掏巧克力粉衝泡給她喝.…</p>

聽說苟安在齋普區,她也很是驚訝。</p>

而聽了她的回答,所有人都覺得可行,再也不會有比消防車更結實的特殊車型了——除非上哪弄來坦克。</p>

>賀津行擺擺手,臉色依然很難看。</p>

棚屋區去過太多次,賀津行清清楚楚,那窄小的巷道,消防車根本進不去。</p>

窗外的陰風怒號從未停歇,周圍建築的供電陸續斷開,賀氏大樓的電也在撐了一會兒後徹底宣告玩完——</p>

“啪”地一聲短路跳閘聲後,備用電源開啟。</p>

站在比前一秒暗了幾個度的昏暗光線中,有人掏出手機看了眼: “剛剛來的短信消息,供電局的通知,全市停電。"</p>

想到賀津行方才提到的“信號中斷”的問題,人們突然內心惶恐,紛紛散開,不約而同掏出手機給家裡人打電話。</p>

賀津行與劉秘書麵麵相覷,賀氏掌權人衝他的秘書彎了彎唇角: “沒有電話要打嗎,一會可能就打不通了。"</p>

語氣輕鬆的調侃中,劉秘書沉默半晌,眼前的人明明知道他的父母家人都在外省,這會兒也不會立刻知道江城的情況,並沒有十萬火急需要打電話的理由——</p>

閉了閉眼,劉秘書聽見自己的嗓音乾澀得可怕: "如果您想聽,我的意見是,不要去。"賀津行輕笑了聲。</p>

"劉秘書的意見我向來是不太想聽的。"</p>

男人說, "不去不行。"</p>

賀津行在心中有一把秤。</p>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這把秤保持著極度的不平衡,秤的另一端空空如也,在這邊死死壓住的,全部是關於他自己的一切:權利,野心,追逐,自私,控製欲……</p>

這一切的一切鑄造成了一個完整的、禮貌溫和卻實際上不容任何人親近、逾越過某條紅線的賀津行。</p>

他本人在距離這條線很遠的地方,矜貴而高高在上,端坐在屬於他自己的王座,俯視芸芸眾生。</p>

直到某日被拉下王座,站在線的那端出現了那麼一個人,衝他揮揮手,一言一笑間,將他引渡過了那條他以為永遠不會跨越的危險紅線——</p>

在他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天秤的那頭已經向著凡人該有的平衡傾斜。</p>

他曾經感覺到不對,想要及時收手,在成年禮宴的那個休息室門前,他試圖將天秤扶正回歸到原本的狀態.…</p>

猶如經驗最豐富的水手,汪洋大海之中,拋下了並不知道能不能觸</p>

底穩固的船錨。任由直覺告訴他,接下裡他可能麵對是從未見識過的驚濤駭浪。他也會心中升起惶恐,隱約不安,想過喊停。</p>

但是那好像無濟於事。</p>

當他一聲歎氣,閉眼放任一切猶如荒草狂野生長,大概就已經料到了早晚會變成今天這副局麵.…</p>

他主動地放棄了把控權,親自踹翻了那把印刻著利己主義最高權威象征的王座。——所以,必須要去的。</p>

在他的眼裡,最重要的早已經不是關於他本身的一切。</p>

因為,秤的那頭不知何時起已經逾越平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