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番外(1 / 2)

神級玩家是伊甸園研究人員劃分出來的一個分水嶺,意味著“該觀測體已經達到了該研究階段的基本合格標準,可以進行下一場試煉突破”。

這也代表著即使神級玩家的本事再強,也還處於研究人員的控製之中。然而能控製住並不代表著絕對的安全,如同人類控製獅子和炸彈,獅子爆發起來的咬合力足夠咬斷人的喉嚨,炸彈能叫人粉身碎骨。

神級玩家再往上突破一層,抵達傳說中的“神之境界”,才是符合伊甸園心理預期的最高標準,這樣的玩家死亡之後,身體會爆出大量的能量,足夠填滿伊甸園幾個城區的能量儲蓄。

但為了控製風險,伊甸園絕不允許玩家成長到有能力挑戰他們的權威,致使這麼多年以來,就隻有一個邪神刑野真正脫離了名為玩家的束縛。

其外,還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機會,那就是不落皇朝的會長蘇夢宇。

玩家的身體受到係統的數值調控,傳聞中能夠掌控規則、破壞規則,也不過是在伊甸園的標量範圍內,所能掌控的力量有著很大的局限性。

隻有蘇夢宇敢於無視係統赤/裸裸的建議警告,在身體素質還未達到標準的時候,挑戰那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去捕獲這個世界的法則力量。

他在生死邊緣徘徊了無數次,終於窺破了空間法則,為的不過是尋求一個當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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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齊嚴青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看著蘇夢宇那張異常執著的臉,齊嚴青恍惚了一瞬,眼前似乎掠過了一道往昔的影子。陽光明媚的青年對直衝到了他的麵前,胳膊肘給他胸口一下。

他聽到對方笑著說:“發什麼呆?要是你這麼發呆死在副本裡,我可不給你收屍!”

“不過嘛,你要是這時候叫我聲哥,以後再難我都救你,哪怕你落下半截身子進了岩漿我都給你撈回來。”

他當時是怎麼回應的?齊嚴青想。

似乎是覺得有些無語,又覺得有點暖,最後從實際出發,告訴對方要真是半截身子落在岩漿裡那一秒不到就氣化了,還不如想辦法救救他剩下那半截。

蘇夢宇愣是被他的發言給無語住了,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

那一腳不重,小打小鬨的力度。對敵方麵蘇夢宇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與人比肩的大剪刀出手就是致命的一擊,但對待身邊的人,蘇夢宇好像有著無上限的寬容和小心,哪怕在打鬨過程中給人留下一個淺淡的紅印子都會懊悔,然後真心誠意地跟人道歉。

在兩人還沒有決裂共創秩序公會的時候,蘇夢宇比齊嚴青更像是一個合格的領袖。

齊嚴青的注意力隻放在有潛力有實力的那部分頂尖人才的身上,可蘇夢宇卻能看到剛進來的新人因為怕生和自卑融入不了團體,到後來沒有任何身份包裹地帶著他們在公會領地裡撒野,更快地融入了秩序公會。

蘇夢宇是一個不會將溫柔擺在臉上的人,隻要有他在,他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掉隊。如果人走不動了,他就是抗也得將人給抗走。

淩厲的刀風從臉頰旁飛速掠過,齊嚴青快速地回了神。

他抬手,緩緩摸了一下臉上傳來刺痛的地方,攤開的手掌上滿是鮮血。如果不是剛才他躲得快,突然出現的剪刀會在眨眼間將他的腦袋一分為一。

“你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不遠處的蘇夢宇漫不經心地說道,“難道是覺得以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讓你多一分認真?”

齊嚴青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蘇夢宇了。

蘇夢宇變化很多,他臉上畫著明媚的妝容,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眸色淡得如同暗色的琉璃,蘊含在裡麵的偏執叫人觸目驚心。

黃昏的餘暉打在那張動人心魄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但隨著時間的變化,光在退去,濃鬱的陰暗遮住了蘇夢宇大半的臉頰。

他總該說點什麼,才不會讓那張臉上的陽光消失得很多。

但是他又能說些什麼?

蘇夢宇沒能等來齊嚴青的回答,甚至連半句開脫的話也無,微笑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加掩飾的自嘲:“既然這是你的態度,那麼我明白了。”

“叫那些小家夥都躲遠一點吧。”

齊嚴青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地鎖定住了。

他停在一幢建築的旁邊,反射性地要往上麵躲開,眨眼間卻出現在了這個建築物的左邊,鋒利的刀鋒上反射出懾人的冷光,一下紮向他的後脊背!

蘇夢宇招招狠厲,為了抵擋他的出招,齊嚴青也不得不動上了真格。力量的餘波成片掃蕩出去,周遭的建築物無一幸免,本就殘破的外殼直接被震成齏粉!兩邊公會的隊員在副會長的協同下展開保護屏障,差點沒被掀飛。

風暴附近都成了這副慘狀,更彆提風暴之中對撞的兩人,過程中他們打紅了眼,遍體鱗傷。

到最後蘇夢宇丟掉了他那把被齊嚴青擰彎折了的大剪刀,拚著被對方扭斷了一隻胳膊,也要用另一隻手臂勒住齊嚴青的咽喉。

兩人之中,齊嚴青一直是武力值較高的那一個,對實力的渴望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中,這些年哪怕是養傷的時候都沒有落下訓練。

但他沒想到的是,一貫不耐痛的蘇夢宇這麼能豁得出去,更進步到了連他也無可奈何的地步。

齊嚴青慢了一下,就是這慢的一下,讓他落入了蘇夢宇的鉗製,腿腳手臂都被木偶小人用布綢緊緊纏住,脖頸被蘇夢宇壓在臂膀內,無法動彈。

鮮紅的血液順著兩人的身體肌理流淌在坑坑窪窪的地上,混入了塵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

齊嚴青被蘇夢宇勒得喘不過氣,臉頰漲紅不已,他聽到蘇夢宇在身後傳來同樣帶著喘息的笑聲:“這麼多年來,我還是沒有荒廢時間,對吧?”

“你放手……!”

齊嚴青的眼角餘光看到了蘇夢宇手臂上的缺口。

缺口帶著新鮮的血色,卻沒有淌落一點鮮血,像是被人用刀整齊地切開又用不透風的保鮮膜給死死地纏住,又像是一個塗滿了紅顏料的木偶肢體,看著讓人觸目心驚。

強行領悟空間法則讓蘇夢宇的身體產生了異變,要是對方再這麼勒下去,說不清是齊嚴青的脖子先被扼斷,還是蘇夢宇的這隻手臂先被崩斷。

齊嚴青讓蘇夢宇放手,後者沒聽,宛若一個攀爬山體的徒行者在曆經千辛萬苦之後到達了山巔,嘴裡發出快意的笑聲來,那是齊嚴青從未聽到過的愉悅。

“可不容易,終於聽到一字千金的齊會長開口。”蘇夢宇說,“可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憑什麼你讓我放開我就得放開?”

周圍的風向突然變了,細微的塵粒被驟起的微風裹挾到了灰蒙蒙的天空上。它們好像被無形的手操控著,到了高空逐漸凝聚成鋒利的剪刀,形態之大近乎占據了半個天幕,尖銳的剪刀尖正對準齊嚴青。

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利爪掐住了齊嚴青的心臟,他猛地開始劇烈掙紮,蘇夢宇的鉗製卻越來越緊。

同時他的氣息越來越粗重,似乎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邊緣,這一下紮下來,他不一定能夠在傷到自己之前躲開。

厄爾在著急地大喊,謝宗洲也沒有冷靜到哪裡去,但是扭曲的空間阻擋了他們衝過來的腳步。

空氣如同被炙熱的火焰燒灼,泛起異狀的波紋,齊嚴青驀地發現蘇夢宇完全沒準備留手,他咬著後槽牙警告道:“你再不放開我,我們兩個都得死!”

蘇夢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腥甜的血沫堵在了嗓子眼,讓他重重地咳了一聲,仰望著高空中蓄勢待發的大剪刀,銳利的眼神渙散了一下,想說的話也忘了。

“齊嚴青……”

掙紮中拚命想著對策的齊嚴青突然聽到一聲疲憊至極的嗓音,身後的人突然剝離了全身的尖刺,不再像剛見麵的時候一樣陰陽怪氣。

“你隻要告訴我,你沒有背叛就行。”蘇夢宇仰望著足夠貫穿他兩的大剪刀,聲音中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抖,字字泣血,又字字懇求,“你隻要告訴我,你沒有殺死會長就行。”

齊嚴青掙紮的動作乍然停止。

不用看他都知道,身後的人一定紅了眼,他同樣也通紅了眼眶。

自從那一次刑野和顧平生找上門之後,他逐漸能回想起往昔的記憶,心中的虧欠感不僅沒有消減,反而與日俱增,以至於現在蘇夢宇隻想要一個答案的時候,他說不出來任何辯駁的話。

難道他要告訴蘇夢宇,自己並非一個平凡世界裡突發意外死亡的健身教練,而是伊甸園裡深受器重被重點培養的聯絡員?

原本齊嚴青篤定自己不會背叛刑野,在他心裡違背自己的信義比死亡更嚴重,但如果一開始他所守護的信義就不是刑野和蘇夢宇、不是玩家和表世界的秩序,那他又要如何保持自己的堅定?

這個時候,隻要齊嚴青稍微用一點偏扭曲事實的話術,比如他沒有背叛刑野,沒有忠誠又何談背叛。比如他沒有殺死刑野,他隻是掏出了刑野的心臟讓對方失去行動能力,真正致死的是後麵的獻祭。

齊嚴青本可以回答沒有,欺騙蘇夢宇躲過這一次攻擊——

麵對蘇夢宇的逼問,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大剪刀懸在兩人的頭頂上,場麵一觸即發,蘇夢宇在等著齊嚴青的回答。

他等著等著,嘴角的弧度降下,眼眶越來越紅,壓抑到極致的情緒爆發,口中蹦出了一聲急促的諷笑:“哈!”

“我當初就不該救你。”

束縛著齊嚴青的手臂近一步收緊,冒出了青筋。

蘇夢宇說:“我就應該看著你死。”

那是一次齊嚴青遇到了正好克製他能力的怪物,腰部以下都被怪物咬在了嘴裡,蘇夢宇的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胳膊,齊嚴青大聲吼著讓他放手,可是蘇夢宇不聽。

後者被怪物機械化的軀乾撞得斷了好幾根肋骨,有一根從肺部穿插出去,瞬間蘇夢宇呼吸一滯,氧氣耗空,胸口憋悶,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反射性痙攣不止。

但是這樣的劇痛也沒能讓蘇夢宇鬆手,他用半截剪刀卡住怪物的嘴巴,怕手上沒力氣就用斷了肋骨的身體做支撐點,硬生生地撐夠了五分鐘直到刑野帶隊過來救援。

——哪怕你的半截身子落進岩漿裡,我也會給你撈回來。

原以為是不經意的玩笑話,到最後才知道,那是一個人最真摯的承諾。

聽到蘇夢宇破碎到嘶啞的嗓音,齊嚴青更加說不出來話,他翻白的眼珠子瞄著蘇夢宇快要崩裂的手臂,大腦一片空白,突然就不想掙紮了。

那些陸陸續續想起來的過往中,還有一塊關鍵的記憶拚圖出現了空缺,齊嚴青沒有對刑野兩人說謊,他確實記不清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過後來算一算,似乎他在兩邊都是失敗的。身為伊甸園安插在玩家中的臥底,他沒能徹底殺死刑野,身為刑野的手下兼親友,在刑野將要被獻祭的時候他帶著蘇夢宇轉身逃跑。

最後也不過是被兩邊厭棄,兩邊追殺。

比起這兩者,似乎死在蘇夢宇的手裡也不是什麼討厭的結局。

齊嚴青在還有力氣的時候鬆手了,蘇夢宇感受得到。齊嚴青喪失了求生欲,蘇夢宇也知道。

讓他痛恨無比的是,直到現在,他也無法下定決定要了齊嚴青的命。

到了這個時候,齊嚴青反而心疼起來,他不是會說軟話的人,便啞聲詢問:“下不去手嗎?”

蘇夢宇被他戳了痛楚,他對刑野的歉意更加濃厚,冷笑著回答:“你都能對會長下手,我又有什麼下不去手的?”

“動手吧。”齊嚴青再一次閉眼,勉強出氣的嘴裡斷斷續續地說道,“即使你現在不殺了我,會長之後也會——”

蘇夢宇聽著他的話,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讓他覺得荒謬的意味。

“會長?”他箍著齊嚴青的脖頸,陡然拔高了聲音,“你說什麼會長?”

不知道是不是伊甸園給他傳遞了消息,這麼久以來,齊嚴青都沒有懷疑過刑野還活著,隱約覺得對方在某一個地方韜光養晦。

他想得很理所當然,背叛刑野的人隻有他還有皇朝的部分玩家,蘇夢宇是無辜的,刑野恩怨分明,不會對後者下手,如果要回來,應該也是先聯係以前的舊部蘇夢宇。

齊嚴青沒有想過,生前就被自己的管家連帶著兄弟坑害的刑野,在經曆過交付真心的一次背叛之後,徹底摒棄了對人類的信任。

聽著蘇夢宇的質問,他心下同樣覺得荒謬,因為他突然反應過來,蘇夢宇在開戰之前說出的“這條命我賠給會長”並不是單純為了諷刺他的話。

就在兩人都覺得這其中好像有什麼誤會的時候,昏暗的天空上突然拉起了一道血紅色印著禁止字樣的封條,剛好就橫穿了懸在天空上的大剪刀。

“躲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