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噠噠”向前, 李丹青放下車簾。
老丈見她似乎依依不舍,便安慰道:“出城去,來回也不過半日功夫, 晚些便能見著了。”
李丹青輕輕道:“也是。”
馬車半舊, 輪子有些磨損,跑起來顛得厲害。
老丈上了年紀, 被一顛, 有些頭暈, 便閉眼養神。
李丹青定定神,齊子蟄為她謀劃至此, 不能辜負了。
現下須得好好推敲,出城門時可能會遇著的情況。
要萬無一失才行。
這個時辰出發,到得城門,大概率會遇著朱峰和潘雷。
這兩人眼力非凡,有一丁點不對,就會叫他們看出破綻來。
縱他們這一輪還不認識自己,自己也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但以他們那等作風, 一旦見著有破綻的人,是必要尋根問底的。
一問,一拖,自己是魏家逃婦這個事, 分分鐘敗露。
李丹青輕輕揉臉,把灶灰抹得均一些, 又輕輕拍臉。
待會兒臉上滲一點油光,再按壓一下,灶灰能更好的融入肌底。
膚色會更加灰敗, 看起來更自然。
攤手看了看,手心灰撲撲,是灶灰餘燼。
她抹到脖子和耳後,同樣輕拍了一會。
最後,兩隻手心互揉手背。
一對手還是太過白嫩了,破綻極大。
李丹青俯身,摸了摸車廂板,摸得一手灰。
按壓在手背上。
肌膚太細嫩,隨便一點灰都能汙了顏色。
又揉壓一番,手背終於看起來也灰敗灰敗的。
她再度俯身,十指張開,指甲在車廂板上抓撓一番。
再直起身,便見指甲縫裡藏了臟汙。
她指甲互剔,摳掉多餘的臟汙。
手心在膝蓋上擦了擦。
再張手,細瞧瞧,這回滿意了。
老丈閉眼養神,聽得動靜,睜開眼睛瞧一下,便見李丹青正抓頭搔耳拍手。
他“嗬嗬”笑道:“這趟車費便宜哩,嫌不得馬車內臟。”
“你潔淨慣了,沾著臟地方,身上臉上難免發癢,過會兒就好了。”
李丹青笑一下道:“是感覺渾身發癢,老丈隻管養神,不用管我。”
老丈便又閉上眼睛養神,嘴裡卻不閒著,道:“彆撓,越撓越癢的。”
李丹青趁機拉家常。
“老丈世代居於石龍鎮嗎?”
“家中還有何人,怎麼不見?”
“城外可有親戚?”
老丈答道:“我祖父,原居於京城的,還是王之亂那會,舉家遷到石龍鎮避難,就此定居。”
“我膝下有兩兒兩女,都已婚娶。”
“原與大兒子住一起,年前吵了一架,氣不過就……”
老丈突然失笑。
“與兒子生了矛盾,氣不過了,搬出來的是我們。”
“你們與長輩生了矛盾,倒被趕出來了。”
他又搖頭,“其實早消氣了。兒子也來請過幾回了,但不能這麼回去。”
“須得再請幾回,由得族中人罵他忤逆,他真正知錯了,我們再回。”
又答李丹青另一個問題。
“城外自然有親戚。”
“是親家。”
“我家二女兒嫁的城外人家。”
李丹青便道:“我與老丈一道出城,若城守非得盤問幾句,我說是出城找姑母,央老丈送我什麼的,解釋起來很讓人生疑……”
“老丈,若城守盤問,就說我是你侄女,你帶我去你二女兒家走親戚,這樣可否?”
若朱峰和潘雷真個攔下他們盤問,她說是出城找姑母,對方問姑母家住何地,姓甚名誰……
想一想就覺得很容易露餡。
假借老丈侄女身份,跟老丈一起走親戚,最是合理。
老丈也怕城守問太多,自己回答不來。
聞言道:“也好。”
李丹青鬆一口氣,笑吟吟道:“老丈有多少個侄女,我假扮哪一個最佳?侄女叫什麼名字哪?”
老丈也笑了,“做戲是要做全套哪!”
“你這裝扮顯老,就假扮五侄女罷。”
“五侄女叫玉蘭,姐妹裡排行五,都喊她五娘。”
李丹青籲一口氣。
這輪進門沒多久,齊子蟄就問了老丈姓氏。
老丈姓薑。
所以,她現在是薑玉蘭了。
李丹青掀車簾往外瞧一瞧,問老丈道:“還有多久才到城門?”
老丈也掀車簾,瞧一眼道:“估摸還得小半個時辰。”
兩人坐車悶,又繼續聊家常。
李丹青從老丈嘴裡套出薑玉蘭所有資料。
薑玉蘭今年二十五歲,夫家姓陳,膝下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她膽小怯懦,很少出城門。
守城那些人,不大可能認得她。
正閒聊,馬兒突然嘶叫一聲,馬車“哐”一聲,停下了。
車夫咒罵了一聲。
李丹青杯弓蛇影,臉色一下變了。
還是老丈掀簾,問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