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你何必這麼著急?”
賈珠無奈地說道。
剛才來時,是被太子拖著過來的,結果走時,也是被他拖著走的,這何其奇怪?
”阿珠,還是快些走,這大過年的見到死人,可不是什麼吉祥之兆!“
賈珠:“……”
拖著他來的人是太子,拖著他走的人也是太子,這還有臉說呢!
賈珠腳步匆匆地跟上他,直到跟著太子爬上馬車的時候,還是覺得不對勁。
“不對,殿下不是要我來看東西嗎?難道就是讓我看剛才那些?”
他們在天牢內待了一個時辰,那裡到處都是暗沉沉,甫一出來,賈珠的眼睛便有刺痛,忍不住眨了眨眼,將幾滴淚給眨下來。
“阿珠難道覺得無趣?”
“知道殿下的心中有成算是好,可我怎麼覺得……”賈珠狐疑的視線掃向太子,“殿下不是想讓我見什麼東西,而是自己想確認什麼事……需要我在場罷?”
太子驚訝地搖了搖頭,笑吟吟地說道:“阿珠怎麼會這麼想,不過,倒也的確說明了,那個仙師的確有點能耐,剛才那人,就是說了不該說的事情才死的吧。”
“這種法術不可能誰都有,應當是他身份的緣故。”賈珠順著太子的話往下說,“所以,殿下你是不打算告訴我了?”
話到最後,賈珠的疑問又繞了回來。
太子眯眯眼,高興地躺在賈珠的身上,扯過他的袖子蓋住自己的臉,什麼話都不說。
他隻能聽到賈珠無奈地歎了口氣,最終到底是隨他去了。
賈珠自然不知道。
那個燕娘,那個黑臉大漢,太子的確是認識的。隻不過,不是在這輩子,而是在……那些夢境裡。
那個“賈珠”和他們的關係甚好,最後,也是他們分道揚鑣,“賈珠”出走的原因。不管是哪個“賈珠”,都不可能永遠被那些虛假的言語和信念所欺騙,賈珠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
然允礽還是記得,夢中的“賈珠”被他們所惑之事。
他自然在乎。
畢竟,如果阿珠還記得他們,對這些事情有一絲一毫的動容,那他就必須更快……再更快些……
在那蠢物真的見到賈珠之前殺了他。
太子心中盤算著嗜血滔天的念頭,手指卻是慢吞吞地摩/挲著賈珠的手指。
賈珠的指腹有著老繭,摸起來糙糙的,側邊還有一點翹起的皮。
允礽撇了撇嘴,他塞給阿珠的那些東西,他定然又沒好好用著,不然這手指上怎麼會有這麼馬虎的翹皮?
允礽想到就做到,翻身從賈珠的身上起來,在馬車內翻箱倒櫃,最終抽/出來一個匣子,從那個裡麵滾出來一個玉瓶。
賈珠:“殿下,你想……”
他的手指被太子興衝衝地拉了過去,太子打開瓶子,挖了一小塊霜塗抹在賈珠的手背上。
賈珠:“……”
他聞到了淡淡的香氣。
“保成,我自己來就好。”賈珠壓低聲音說道。
太子卻不肯賈珠的手被扯回去,而是牢牢地抓住在自己的手心,慢條斯理地給他塗抹開。
“孤之前派人給你送去的東西,你是一點都不肯用。”
“隻是偶爾忘記了。”
“不可能,若是阿珠遺忘了一兩次,可要是時時塗抹,定不會這般。”
眼下賈珠被太子抓在手心裡的就是赤/裸裸的罪證!
“……”
他氣虛。他不語。
太子哼哼了聲,仔仔細細地將賈珠的兩隻手都塗著。
那細細密密傳遞來的溫潤感,讓賈珠原本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放鬆下來。他看著太子抓著他的手反複查看,就生怕漏下一星半點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太子抬眸看他,就見賈珠眉眼彎彎,笑得很是好看。
“殿下,我可真是喜歡你。”
太子原是要問他看什麼,可是聽了賈珠的話,卻是微微瞪大了眼,遲緩了一會,方才如同虎躍靠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賈珠的肩膀,“阿珠,你再說一遍。”
賈珠耳根微紅 ,笑吟吟地搖頭,“好話不說第二遍。”
允礽生氣地嘀咕著“這也不是第一次”“之前明明還說過彆的”“阿珠真可惡”雲雲的話,卻卻是連眉眼都是流淌的喜悅。他美滋滋地琢磨了一會剛才賈珠的話,“阿珠,你方才是看到孤給你擦手,所以才這麼說?”
“……倒也不是這麼說。”
賈珠看似嚴肅正經地回答。
太子頷首,轉身去掏玉瓶,賈珠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太子,驚訝地說道:“保成,你要作甚?”
太子理直氣壯地說道:“雖然不完全是這個原因,可這也說明是原因之一。”
擦一次手,換一次阿珠的坦誠,這壓根不虧。
他可以把阿珠的全身都塗上!
賈珠雖然不知道太子心中的豪言壯誌,卻還是難免感覺到惡寒。
他一把將太子給按住,翻身坐在他的腰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頑劣的太子,“殿下,哪有這麼胡來的?”
太子被賈珠這麼一坐,安靜了下來。
賈珠心裡點頭,好歹殿下是聽勸的。他原是打算繼續說點什麼,可是突然,他緩緩、緩緩地低下了頭。
太子乖巧地掛著微笑,“阿珠,你負責?”
賈珠轉身就衝著馬車門口衝去。
滋啦——
奈何,這腰帶失守了啊!
…
甄家。
甄夫人命嬌桃送走了許暢等人後,喘著氣讓人扶著她坐起來。
甄英蓮可憐兮兮地坐在床邊,想要去扶著她,可甄夫人卻不肯她動。
小姑娘的眼底都是淚。
嬌桃回來後,將剛被叫進來攙扶的婆子又讓出去,關上門後,方才對甄夫人輕聲勸說:“夫人,小姐也是為了你好,雖然這事的確是荒唐,隻這片心,夫人是不能忽略的。”
“嬌桃,你還給她說話!”
“可是夫人……娘親,您的心病,難道我和英蓮,還不知道嗎?”嬌桃歎息了一聲,改了稱呼,在窗前跪了下來,抓著甄夫人的手說道,“娘親不正是覺得,這病拖累了我們,這才抱著還不如就這麼……的成算,這如何能怪英蓮著急呢?”
甄英蓮跟著跌跌撞撞地在床邊跪下,抓著被麵啜泣,“娘,我聽話,我都聽你們的,可是……可是……我不想娘走……”
甄夫人閉上眼,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話到底,都是她這身體不爭氣。
她略往外坐了坐,將嬌桃和英蓮都抱入自己懷裡,輕聲細語地說道:“為娘知道了,為娘會好好的,莫要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法門了。”
甄夫人隻要一想起這個就後怕,要是真的如那個比丘尼所說,她拚了命才給英蓮換了命數,要是為了她這殘軀又讓英蓮回到那種痛苦裡去,她怕是死了都不甘心啊!
許是因為這事的刺激,重新激發了甄夫人求生的欲/望,接下來半月,她的身體當真逐漸好轉了起來。雖然無法恢複到從前,可是也能稍微下床走動,老大夫過來診斷後,總算露出了笑意。
“老朽給夫人換藥,照著這般下去,說不定,還真能有奇跡。”
嬌桃看了眼甄夫人,心中歎,哪有什麼奇跡?不過是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罷了。
將老大夫送走後,嬌桃去看了眼英蓮,那孩子可憐的,正困得在院中睡著了。她命婆子過來,將小姐給送回屋內在,這才去見甄夫人。
“夫……娘親,我打聽到消息了。“
自打嬌桃改過口後,甄夫人就更加不肯讓她照著之前的稱呼,嬌桃無法,也隻學著一點點改過來。
甄夫人笑著看向她,“來,來為娘身邊坐。”
嬌桃猶豫了一會 ,到底是小心翼翼地在甄夫人的身旁坐下。
“那個薛家……是賈府的親戚。原本他們是金陵人氏,上京的原因本來是不被人知曉的。可是那薛蟠吃醉後,曾說他是打死過人……所以,我便找了些門路去查,不過,許是賈大人知道了,下午派了人過來,將一些消息告知了我。
“薛蟠是和人為了個婢子起了爭執,打死了對麵的公子哥,然後找了人疏通關係,這才免去懲處。便是為了這個,薛家才會舉家來到京城。
“……而他疏通的門路,據說,是找了……賈雨村。”
嬌桃說出這話時,還有些茫然。
她自然記得賈雨村,畢竟……他是嬌杏的歸宿。
甄夫人的神色慘白。
她身體一直不好,略微蒼白是正常,卻從未有過一次如此毫無血色。
嬌桃被嚇壞了,忙扶住甄夫人的胳膊,“娘,娘,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隻是想到了些事。”
甄夫人有氣無力地說道。
薛家,薛蟠,那個比丘尼的話,打死了人,為了個婢子,賈雨村……不知為何,這些事情在她的眼前晃,讓她一瞬間有了個可怕的猜想。
如果不是這一切都有了改變,難道……那,會是英蓮嗎?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甄夫人就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