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親曆過去 微不足道的偏心(1 / 2)

報喪者[無限] 從0 18626 字 3個月前

這場“深淵”遊戲的故事背景, 在秦月這一次冒險進行的“家庭小遊戲”中終於漸漸浮出了水麵。

目前來看,這就是:一對彼此沒有愛情的夫妻“望子成龍”並格外偏心其中一個兒子, 導致另一個兒子在多年的壓抑下人格分裂走向極端的故事。

而秦月之前腦子裡就產生了一個可能有點離譜的想法:這個家庭裡的六個玩家們,其實就等於大兒子嶽智體內的幾個不同人格。

那麼,先假設那條規則是正確的:【請小心,你們的兄弟姐妹中,藏著一個它!】

那個“它”,很大概率指的就是嶽智體內的主導人格——那個為了博得父母喜歡而誕生出來的聰明孩子。

另外,在這個鏡中世界裡, “父母”房間門門後的牆壁上寫著“殺了告密的孩子”,字體筆畫看起來非常地憎惡生氣, 很可能寫下這些字的人就是因為那個“告密的孩子”而發生了某種不好的事。

不過, 這家裡真正的孩子隻有兩個,所以大概率“告密的孩子”也是指人格之一。

秦月心裡有個猜想:玩家所在的世界, 可以看作是嶽智構建出的精神世界。

在他的精神世界裡,那些人格都變成了真正存在的“孩子”, 也就是總共六個玩家。

而從小到大就不愛他的父母則都是可怕的怪物。

他們隻在乎孩子能不能給這個家帶來利益——也許曾多次在兩個兒子麵前提到諸如“養兒防老”“你們要爭氣,我們老了還要靠你們養”“好好學習才能賺大錢”之類的話。

這些話聽在孩子耳朵裡,自然就被理解為:原來爸媽生我是為了將來有人養他們,是因為我能給他們帶來好處, 不是因為愛我。

再加上,父母喜歡聰明的老二,相應的就會在日常生活中貶低老大, 對待兩個孩子完全兩幅麵孔,恐怕也沒少因為“恨鐵不成鋼”的原因打他。在老大嶽智的眼裡,他們當然就像怪物一樣恐怖。

所以,玩家的世界中父母就都有了怪物的形象。

不過, 秦月覺得還不止是如此。

因為她目前所在的這個地方,跟第一次在“父母”房中時用鏡子照出來的景象並不完全相同。

當時鏡子裡顯示,那間門房的天花板上有粘稠的黑色液體,東西淩亂地散落在地上,椅子少了一個腳,牆麵有飛濺上去的大量血液早已經變了色。

門上也全是被指甲撓出來的抓痕,深深淺淺的,帶著不少血跡。

而她現在看見的那間臥室,裡麵的東西擺得好好的,門上麵沒有抓痕,隻有門後牆邊寫著“殺了告密的孩子”。

所以,這個遊戲應該是有三個不同時段的。秦月目前處於中間門段,再往後,那間門房裡會出現打鬥或者彆的危險,導致某個人被關在屋子裡出不去,所以一直撓門。

……那個人不會就是她自己吧?

不,不太可能——她傷口不會流血啊。

秦月鬆了口氣,想起另一件事來:她是追著一道黑影跑進嶽智房間門的。

那道黑影出現了不止一次,卻沒有對她做出任何傷害行為。

而且是在它先出現之後,緊接著嶽智那個會殺人的危險人格才出現的。

秦月在想,也許它及時出現就是為了把她引進這間門房,甚至房門都可能是它關上的——因為破解危機的辦法就藏在這間房裡,隻有把人堵在裡麵出不去,才能在危險來臨時用最短的時間找出生路。

能做出這種事來,不論它是想救她還是利用她暫時趕走那個危險人格,都說明了這個黑影不是個“笨蛋孩子”。

所以……它是被哥哥殺死的嶽聰。

秦月走出臥室,站在客廳裡四下看了一圈,試探著喊道:“嶽聰?”

“嘻嘻……”

一道男孩幽涼的笑聲仿佛從頭頂傳來,擴散到了四麵八方。

她猛然抬頭,卻什麼也看不見。

但這道聲音出現得太“巧”了,她剛喊出嶽聰兩個字它就出聲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秦月低下頭沉吟片刻,開口道:“你被困在這裡了,想逃出去,是不是?你哥哥真是太過分了,明明你也是無辜的,那些事跟你完全沒關係,你不該承受這一切的。也許我可以幫你,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麼?”

她在撒謊——這個孩子其實也並不是那麼無辜的。

他和哥哥的年紀差歲左右,現在十歲。雖然不能說是個多麼多麼懂事的年紀,但這個年紀的正常小孩都已經有明辨是非善惡的能力了,更何況他還比一般孩子聰明。

從兩個孩子所擁有的玩具就能看出來,當父母偏愛他,冷落哥哥,對兩個兒子如此明顯地區彆對待時,他什麼都沒做,甚至沒有把玩具分享給哥哥。

在這個家裡,他就是那個沉默的獲利者。就算他沒有跟著父母一起欺負哥哥……也不能算無辜了。

秦月對他們的故事並不關心,也不想管其中的對錯,但她想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嶽聰要線索。適當的撒個謊又不會怎麼樣,反正僵屍不會臉紅。

而就在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天花板上的電燈忽然發出“滋滋”的一陣電流聲,下一秒,快速地閃動起來。

明明滅滅的燈光閃動得越來越快,這光線和黑暗的交替仿佛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立場,讓秦月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意識也越來越迷糊。

她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她並沒有反抗的想法,反而迎合著這股力量。

很快,她的身體開始發軟,渾身無力,頭腦發暈,視線模糊……漸漸的,身體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秦月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唯獨沒有想到,她變成了嶽智。

剛醒過來的她,是小學一年級的嶽智。家裡隻有“自己”一個人,客廳的餐桌上放著大半盆子白麵饅頭。

現在是夏天,雖然饅頭上麵用透氣的網罩蓋著,還是有許多蒼蠅在上麵胡亂飛舞試圖鑽進去。

秦月無法控製這具身體,就像個躲在彆人體內的寄生蟲一樣,隻能乾看著。

她看到這具小小的身體走過去,隔了兩米就聞到那些饅頭散發出了令人作嘔的餿味。

嶽智停頓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掀開網罩,拿出了一隻饅頭來。

與此同時,“她”的嘴不受控製地張開,發出男童的稚嫩嗓音:“爸爸媽媽和弟弟還有三天就回來了……沒關係的。”

說著,他一口咬下饅頭,乾嘔了一下,卻把饅頭咽了下去。

而這股難聞的餿味,也在同一時間徹徹底底的傳給了秦月,讓她都忍不住想吐。

就在這一刻,秦月獲得了一些隻有嶽智才知道的記憶:

他們的父母相信“三歲看到老”這個說法,而他連讀幼兒園都笨笨的,連音標和數數都搞不懂。

可是他的弟弟嶽聰不一樣,雖然才四歲,卻已經是人人都誇聰明的孩子了。嶽聰不僅很早就會說話走路,說起話來還像個小大人一樣邏輯清晰。

當父母教一年級的嶽智做題時,小小的嶽聰在旁邊跟著聽一聽就能搶答出正確答案,可嶽智還一臉茫然,根本沒聽懂。

所以,從這個時候起嶽智就開始明顯感受到了父母的偏心。

比如現在——爸爸的單位發了員工福利,可以帶著家人去旅遊一周,於是父母帶著弟弟去了,把嶽智一個小孩單獨留在了家裡。

媽媽在臨走前蒸了一大盆饅頭放在餐桌上,告訴嶽智餓了就吃這個,夠吃到他們回來了。

可這個時候他們家還沒有冰箱,又處於夏季最炎熱的月份,那些饅頭隻堅持了一天,第二天就開始出現怪味了。

現在,是第四天。

吃掉餿臭饅頭的嶽智果然很快就出了問題,先是開始不斷嘔吐,吐得隻剩下胃液,臉色慘白像個死人。

然後肚子痛不知道上了多少次廁所,劇烈的腹痛讓他蜷縮在地上不斷翻滾哀嚎。

終於他的痛呼聲引起了對門鄰居的注意,對方來敲了門,看到他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把他送去了醫院,又給嶽家夫妻打電話。

很顯然這對夫妻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麼不能見人——為了維護在外人麵前的“麵子”,他們提前結束旅遊,裝作非常擔心焦急的樣子趕了回來。

等沒了外人之後,母親首先罵道:“真是個笨蛋,東西都臭了還往嘴裡吃!這麼大個人了,連東西能不能吃都不知道嗎?你這麼笨怎麼不乾脆去吃屎啊?!”

四歲的弟弟在旁邊咯咯地笑:“哥哥要吃屎!”

父親陰沉著臉罵:“真不知道做了什麼孽,能生出這麼個笨兒子來!這要是放在以前沒人管,老子早就把他丟出去扔了!”

嶽智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連裝睡都裝不下去,兩行淚水不斷地從緊閉的眼睛裡流出來。

然後,畫麵一轉,兩個孩子都稍微大了一點。

嶽智今天很高興,因為學校老師一直看他用撿來的礦泉水瓶帶水去學校喝,開水把塑料瓶都給燙變形了,皺巴巴的跟一團難看的紙一樣。於是就在他今天生日的時候悄悄送了他一隻很好看的小水壺,還叮囑他不要讓其他同學知道是老師送的。

他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把水壺藏在書包裡,像寶藏一樣帶回了家。

在家裡水壺的來源自然是瞞不住的,嶽智一進屋就拿出藍色的小水壺,向爸爸媽媽和弟弟分享喜悅:“爸爸媽媽,小弟,這是老師送我的生日禮物!你們快看哪,它真好看!還這麼大,能裝好多水呢!”

他們本來應該為他開心的,本該如此的。

可是,弟弟嶽聰不開心了。他嘴巴一癟,轉頭對父母撒嬌:“爸爸媽媽,我也想要這個水壺!那個圖案是我最喜歡的超人!”

然後,母親走過來,從嶽智手裡奪走了水壺,塞到弟弟懷裡,笑得溫柔寵溺:“好好好,小聰想要,那就給你!”

說完她一轉身,對還在發懵的大兒子說:“你是哥哥,要讓著弟弟。裝個水而已,用水瓶就行了,等會我去給你找一個新的飲料瓶,比你用的那個塑料瓶結實!”

嶽智懵了好一陣,“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大喜而後大悲的情緒,本不該出現在一個剛上二年級的孩子身上。

他甚至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斷斷續續好久才吼出一句話:“那是我的!”

“什麼你的你的?”父親不耐煩地走過來,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連你身上的血和肉都是我的!不就一隻水壺嗎,你弟弟喜歡就給他啊,他比你小,你讓著他怎麼了?!還好意思哭呢!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真他媽丟我們嶽家的人!”

“我的……嗚……老師……送給我的……”嶽智哭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中間門還斷了好長時間門的呼吸,一口氣好像差點兒沒提上來。

他滿臉涕淚,想要跑去弟弟那裡把水壺搶過來,可手指才剛攥住水壺上的帶子,媽媽就拿著掃把一棒子打了過來。

嶽智下意識地伸手去擋,下一秒“啪”的一聲,那用竹子做成的掃把棍竟生生地被打斷了。

它打在了嶽智的無名指上,他呆住了——因為疼痛來得沒有那麼快,他隻感到那根手指非常麻木、滾燙。

痛覺姍姍來遲,在媽媽大罵著,對著他的屁股狠狠打了好幾棍之後,無名指才劇烈地疼痛起來。

嶽智呆呆地看著那根手指不受控製地發著抖,過來好一會兒,終於號啕大哭。

嶽聰抱著水壺,站在一旁盯著壺身上那個超人圖案,對哥哥的境況漠不關心。

這是嶽智第一次躲到床底下,在木板上寫下那句“好想去死”。他不會寫想和死,用了拚音和錯彆字。

畫麵再一轉。

嶽智在教室最後麵的空地上蹲著馬步,渾身大汗淋漓。

因為他沒教作業——老師要求大家都去學校外的教輔店裡購買一套指定的練習冊,並且布置了練習冊上麵的作業。

可是嶽智的爸媽不給他錢。

一個說,老師就是想吃回扣,學校發的教材還不夠嗎?買什麼課外練習冊?他們這些家長賺錢那麼辛苦,怎麼能說買就買?

另一個說:“反正你也笨得學不進去,買了也白費,不要浪費我們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

於是當彆的同學上交了作業後,這位老師以嶽智沒交作業為由讓他到後麵蹲著馬步上課。

他在所有同學嘲諷的目光下,像小醜一樣走到了後麵去。

蹲馬步真的很累很難,一節課下來他渾身發顫,汗水從頭流到腳,衣服幾乎都濕了個透。

情況持續了天,後來老師看這樣也不是辦法,無奈地表示,以後單獨給他布置一份作業。

可是,這位語文老師布置的作業是:每天讓嶽智抄寫某一篇課文遍。

也許對大人來說,幾百字的課文抄寫三遍也不是多大個事,但對小學二年級連字都寫不好的孩子來說卻是一件巨大的難事。

但嶽智沒有辦法,隻能照做。

他的墨水因此用得很快,沒幾天就見了底。他告訴爸媽需要買墨水,他們卻置之不理,仿佛聽不見他說話。

他哭了好久,媽媽才從廚房裡接了一點水出來,灌進他已經見底的墨水瓶裡晃了晃,打開蓋子說:“這不還能用嗎?”

對,還是能用的——隻不過黑色墨水寫出來的字變成了棕色。

他帶著作業本去學校,負責檢查作業的班長好奇地喊:“咦,你的字怎麼是這個顏色?”

其他同學聽見聲音圍過來一起看,嶽智在人群中漲得滿臉通紅。

他一次次往裡麵加水,直到寫出的字淡得幾乎看不清了,媽媽才終於買了一瓶新的給他。

……

冬天的橘子很便宜,媽媽買了好大一口袋,放在茶幾上的托盤裡。

家裡條件開始變好了一點,添了一台小電視。每天晚上,他們都可以坐在客廳裡一起看看電視劇。

看電視的時候,弟弟嶽聰會率先去拿托盤裡的橘子吃。每當這時候,嶽智也可以跟著拿一兩個。

因為每一天晚上都是如此,嶽智幾乎以為這已經成為了家裡的習慣。

直到後來有一天,他覺得有些口渴,在弟弟動手之前,率先起身走過去,拿了一個橘子。

當他拿著東西往回走的時候從媽媽身邊經過,聽見她聲音很小地低罵了一句:“饞不死你!餓死鬼投胎!”

嶽智懵了,一時間門沒反應過來,心情還很平靜地走回自己坐的地方,剝了橘子放進嘴裡,一股冰冷香甜的味道瞬間門在口腔中炸開。

他開心極了:今天拿到了一個好甜的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