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帝師喻行舟(1 / 2)

眾臣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以為今日犯上之舉縱使達成目標,也必定會流血犧牲,沒想到皇帝突然變得寬容至極,非但沒有處死大逆不道的武將,甚至願意紆尊降貴,親自前往詔獄那樣的汙穢之地。

簡直反常得像是換了個人。

吏部尚書厲秋雨狐疑地仔細端詳蕭青冥,鼻子眉眼身材毫無變化,就連側頸一處淡淡的紅色胎記也分毫不差,他這才略微放心,應當不是被人掉包了。

群臣的小動作哪裡瞞得過蕭青冥的眼神,他沉下臉冷哼一聲:“爾等既然遲疑,那就容朕再想想。”

眾人回過神來,立刻表示陛下英明。

這肆意暴躁又反複無常的小性子,果然還是那個皇帝。

“陛下此舉魯莽,是該三思。”遠遠的,突兀傳來一道不和諧的反對聲,在一片讚同中顯得尤其刺耳。

本來皇城禁軍已經將清和宮上下圍堵得水泄不通,實不該放任何人闖進來。

蕭青冥抬眼一瞥,就明白為何守衛連個通報都沒有——來人正是當朝太後,出身自淮州世家貴族陳氏的“江南第一美人”。

陳太後衣著華貴,不到四十的年紀猶帶著昔日名動江南的美豔。

“太後千歲。”

她所至之處,一乾宗室勳貴紛紛向她行禮,便是對皇帝不假辭色的瑾親王,也恭敬地朝她欠了欠身。

瑾親王是先皇幼弟,其母同樣出自淮州陳氏,與陳太後是姑侄關係,蕭瑾長相更肖似母親,從兩人相似的眉眼處,不難察覺兩人沾親帶故。

她帶著三位太醫匆匆而來,當然不是來醫治皇帝的。

“青宇,你沒事吧?”

陳太後心疼地查看懷王的傷勢,見一支箭插在他背後,當即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竟有刺客敢害我兒!皇帝,你就這樣輕輕放過幕後主使嗎?!”

“先帝臨終前,叫你好好照顧青宇,可現在呢?”

“這群逆賊犯上,你不殺。獄中兩個賊頭,唆使你留在險地,你不替青宇報仇,還敢放人?”

“你如今當了皇帝,便如此不將我們孤兒寡母放在心上嗎?”

陳太後一連串怒氣衝衝的質問,立刻得到宗室勳貴的支持。

眼看燕然大軍壓境,離宮遷往南方,才符合他們的利益。

當然,若是答應燕然太子的條件,保住眼前的榮華富貴,就更好了。

至於那些個卑賤的武將算什麼?

每年耗費國庫養著軍隊士卒,不就是為皇族的安全效死的麼。

主和派的禮、戶兩部尚書雖不與太後同黨,此刻利益卻是一致,崔禮和錢雲生二人道:“今日行刺之事關係陛下和太後安危,幕後主使不可不防啊。”

蕭青冥:“此事朕自會命人追查,絕不會放任主謀者。至於離宮南遷……”

他目光掃過眾文武官員,擲地有聲:“國都乃我朝國本,京城百萬百姓安身立命之所,朕身為一國之君,受萬民供養,怎可拋棄國本,背棄百姓,任由燕然肆意踐踏?”

“諸位不論文武,皆是我大啟國之棟梁,不知有誰,願同朕一起,拱衛京城,堅守萬裡河山?”

滿庭朝臣宗室、宮人軍士,在這番慷慨激揚的激勵下,無論真心假意,情願還是不情願,皆是齊齊跪倒在地,熱血上湧:“臣等願誓死追隨陛下!”

武將和禁軍兵卒們的回應聲尤其鏗鏘有力。

山呼震天,驚得庭院中飛鳥四散。

陳太後也被嚇了一跳,臉色紅白交替,又不好發作。

瑾親王更是詫異地望著蕭青冥,仿佛第一天認識這個皇帝。

蕭青冥瞥太後一眼,淡淡道:“太後若是擔心,朕便派人護送您和懷王一同去南方行宮暫居便是。”

一聽這話,懷王蕭青宇立刻推開幾個太醫扶持,堅持站在皇兄身側,仰望著他的側臉:“皇兄去哪裡,臣弟就去哪裡。”

“你——”陳太後看著這個沒出息的兒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隻好一甩袖子悻悻而去。

三言兩語打發走了陳太後,蕭青冥心下鬆了口氣。

若說皇城中人人皆可任由皇帝處置,唯獨太後是不能動的。

啟朝奉儒學為顯學,以仁孝治天下,綱常倫理上下尊卑,禮教森嚴。

身為皇帝,可以昏庸,但絕不能不孝。

皇帝昏庸,還可以把黑鍋推給奸臣,殺幾個替罪羊就可以洗白了,不孝卻沒有借口推脫,必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唾罵。

“皇兄,太後一向對我過度關心,沒有惡意,你彆生氣了好不好?”小奶狗懷王扯著蕭青冥的袖子,眼巴巴看著他。

蕭青冥擺擺手:“朕不生氣,你先回去休息,太醫,好好替懷王治傷。”

事情告一段落,人群漸漸散去。

幾個太監前方引路,兩隊侍衛後方隨行,蕭青冥手握天子劍,乘坐禦輦前往詔獄。

去往詔獄的一路上,每個路口處,都豎有一座指路標識。

他仔細回顧著五年不見的一草一木,努力想要記清路線,卻發覺自己即便經曆了兩次穿越,依然跟從前一樣,方向感極差。

為了避免刺客摸進皇宮行刺,宮中原本不允許設立這種路標。

昔年蕭青冥生過一場大病,病愈後,嗅覺器官變得異常靈敏,但方向感卻變得奇差,難辨東西南北,比路盲還猶有過之。

不得不命人在宮中路口立下路標,平日出行也須太監引路或者乘坐禦輦,這才能避免在偌大的皇宮迷路。

昔年先帝剛剛去世,他尚未登基,陳太後小動作不斷,朝中暗潮洶湧爭權奪利,其他州府不斷拖欠糧稅,隱隱有諸侯割據的架勢,北方的燕然和羌奴國蠢蠢欲動。

蕭青冥獨自跪在靈堂前守孝至半夜,隻覺又困又累,孤苦茫然憂思難解。

渾噩間仿佛聞到去世多年母後的氣息,一時間十分思念,便叫太監引他去先皇後靈位處。

夜深路滑,他依稀記得走了很久也沒有走到。

後來發生了什麼,記憶已完全模糊,隻覺四周是漫無邊際的黑暗,醒來時頭疼欲裂,他已穿越到了現代社會。

蕭青冥默默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五年前穿越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知穿越者是否獲取了自己的記憶,依靠他的記憶假扮自己?

按他推測,穿越者在亡國之際被亂刀砍死,以至遊戲結束,自己才得以穿回存檔點。

既然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或許這個假扮自己的玩家是真的被砍死了。

周圍安靜下來,他終於有時間再次查閱係統板麵。

原有的【群臣逼宮】的負麵狀態紅色示警已經消失,朝政秩序度由15%上升至25%。

總算擺脫了奸臣隨時造反、皇位搖搖欲墜的惡劣境況。

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在你的安撫下,朝局得到了短暫的穩定,獎勵皇帝內帑增加白銀五百兩】

五百兩?

蕭青冥一陣無語,這係統獎勵跟瑪莎拉蒂5元優惠劵有什麼區彆?

那麼內帑原本有多少呢?

蕭青冥仔細一看,哦,餘額白銀一千兩,原來他錯怪係統了,獎勵讓他財產翻了一倍呢。

蕭青冥:嗬嗬。

係統提示音並未結束:【你選擇留守皇宮,拒絕敵國議和條件,使戰爭危險直線上升,京州百姓幸福度和朝政秩序度略微下降】

果不其然,【戰爭陰影】負麵狀態變得更紅了,京州幸福度由19%降至17%,秩序度由25%再次下降至23%。

蕭青冥臉色鐵青地關上了係統板麵,眼不見為淨。

※※※

此時此刻,皇城詔獄之內。

朝野上下人人聽之色變的天子詔獄,位於皇城以西的地底.

四周用數仞寬的青磚嚴絲合縫壘得密不透風,被厚重的土地掩埋著,活像人未死,先入土。

牢房之內常年不見陽光,連通風都少得可憐。

一層層拾級而下,位置越深,代表被關押著身份越重。

詔獄地底最深處,隻有一間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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