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秋朗的複仇 奉陛下之命,整治你們(2 / 2)

林家的宅院就在鎮中心,門前立著一座氣派的牌坊。

小廝聽到拍門聲,懶洋洋打著哈欠打開大門,卻見外麵站著一個眉宇冷厲的年輕武人,他嚇了一跳,正要關門,秋朗一把將門推開,徑自走進林家大宅。

“你、你是什麼人啊?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

秋朗瞥他一眼,冷冷道:“故人來訪,叫你們家老爺過來。”

小廝有些驚慌地跑走了,秋朗吩咐親衛在外等候,自己獨自踏入林宅正廳,大堂裡掛著“香火鼎盛”的牌匾,他眯了眯眼,一掃而過。

不多時,一個穿著深藍綢衫的中年男子遠遠而來,身後跟著十來個家丁。

中年男子模樣倒還周正,皮膚白皙,身材臃腫,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他上下打量一陣秋朗,見他一副武人打扮,揣測著又是哪個兜裡沒錢的武夫上門打秋風來了。

秋朗麵無表情道:“你是林家家主?”

林風點點頭:“正是,不知閣下姓甚名誰?何故闖入我林家?”

秋朗嘲弄般牽了牽嘴角,道:“我姓秋,我來尋親。”

林風一愣,聽見秋這個字眼時下意識皺了皺眉,繼而臉色一變,沉下臉道:“我家沒有什麼姓秋的親戚,閣下找錯地方了,來人,送客!”

他身後幾個家丁立刻抄著棍棒上前,然而這些人哪裡是秋朗的對手,他隨意一拍桌角,桌上一隻白瓷茶杯瞬間被震飛出去,筆直撞在一個家丁胸口,粉碎了一地。

眾人嚇了一跳,林風眼角抽搐了一下:“你、你竟敢如此蠻橫,不怕我報官嗎?我們林家雖然不是高門大院,但也是書香世家,容不得一個武夫在此放肆!”

秋朗絲毫不為所動,隻冷冷盯著他道:“我來尋親,她本家姓林,閨名弱惜,十年前是你們林家長女。”

林風擰起眉頭,對秋朗的身份有些驚疑不定,這個來者不善的武夫,果然是十年前秋家的漏網之魚。

就在他尋思著是否要派人報官捉拿時,身後的管家暗暗道:“老爺,下人方才來報,此人似乎是朝廷的武官,府外還帶了兩隊士兵呢,不能輕易得罪。”

“朝廷的武官?”林風越發吃驚,為何一個畏罪而死的罪臣之後還能在朝廷當官?

如今真是世風日下,武人當道了,若是換做幾年前,哪裡有區區一介武夫跑到文人家裡傷人的事?早就被趕出去了。

林風在心裡罵了一聲晦氣,沒有經過太久思考,就換上了一副和緩的態度:“閣下稍待,來人,奉茶。”

秋朗原本沒有抱有太大希望,但對方竟然沒有一口斷定母親已死,他心中立刻燃起幾分不可思議的期待:“她在哪裡?我自己去找。”

管家又跟下人耳語幾句,才支支吾吾道:“這位夫人,好像在浣衣房。”

一陣悲喜交集之感瞬間湧上心頭,秋朗麵上不顯,厲聲道:“立刻帶我過去!”

林宅的浣衣房在遠離大堂的後院角落,眾人趕到時,浣衣房裡除了一排排竹竿式曬衣架,隻有兩個老婆子。

其中一人頭發花白,年近六旬,雙眼渾濁,似乎不太能聚焦,隻是不斷把雙手浸在涼水裡,反複搓洗衣物。

那雙原本柔嫩秀美的手,早已在日複一日的磋磨裡布滿老繭和凍瘡,變得又紅又腫。

老夫人目光無神,不知望向何方,神色卻依然溫柔,即便過去了十年,秋朗依舊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母親。

他快步走到母親跟前,在丈遠的地方停下腳步,目光一寸寸在她身上劃過,每一條皺紋,每一片斑痕,每一塊補丁都沒有放過。

老夫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慢吞吞把臉轉過來,用渾濁的眼光看向秋朗,疑惑地開口:“你是……?”

秋朗緩步上前,慢慢在母親麵前跪下,牽著她那雙粗糙的手撫摸上自己的麵頰。

老夫人有些驚訝地摸到一張青年的臉,不知為何,麵前的人明明一身冷厲卻並不叫她害怕,她什麼也沒說,隻細細地撫過對方額頭,眉骨,鼻梁,棱角分明的顴骨和下頷。

慢慢的,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雙手因常年浣衣有些發僵,她不敢太用力,又忍不住反複仔細確認,最後,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地問:“是我兒,回家了嗎?”

秋朗覆上她輕顫的手,重重點了點頭,喉嚨有一瞬間的哽咽,被強行按捺下去:“是,孩兒回來遲了。”

老夫人麵上悲喜交加,緩緩搖頭,渾濁的眼中露出一線明亮的光:“不遲,不遲,什麼時候都不遲……”

那廂,林家派出去打聽情況的下人終於回來了,雖然還不清楚秋朗究竟是什麼官職,為何年紀還如此年輕,但外麵的人馬和洶洶的氣勢,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管家湊到林風耳邊道:“老爺,聽說此人是從京城來的大官,恐怕來頭不小,會不會因這位夫人在這裡洗衣的事,遷怒到咱們頭上?”

林風皺起眉頭,心裡同樣七上八下,麵上卻不悅道:“話不能這麼說,當年秋家出了那麼大的事,若非我們及時將姑母接回家裡,這會肯定人早就沒了。”

“此人若當真是姑母的兒孫,我們林家就是他的長輩親族,這麼多年不見他來姑母麵前儘孝贍養,都是我們林家在替他贍養,他焉能不感恩?”

管家恍然大悟,豎起拇指:“老爺說的是。”

林風又問:“族裡幾位族老都通知了嗎?”

管家點點頭:“都派人去說了,大族老來人傳話,叫他帶著這位夫人去宗祠裡拜見呢。”

林風這才放下心來,輕哼一聲:“這樣也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嘛,還是族老英明,隻要能接納此人,咱們林家說不定將來在朝中還能多一個靠山呢……”

兩人竊竊私語之際,秋朗已經扶著母親起身,正要往外走。

林風趕緊上前攔住他,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笑臉道:“姑母,恭喜二位失散多年親人團聚,幾位族老聽說了此事,已經在祠堂等著你們了。我帶二位過去拜見吧。”

叫他去拜見族老?

秋朗眯起雙眼,冷笑道:“憑你們也配?”

林風的臉色一僵,勉強笑道:“秋小將軍,就算你心裡有怨氣,你也彆忘了,你們秋家本就是戴罪之臣,按咱們林家家法,姑母已出嫁,本不應該重回林家的。”

“但是我們林家族老仁慈,看在姑母寡女無所依靠的份上,這才接回家中贍養,這麼多年來,護著姑母平安無事,否則何來今日相聚?”

“就算你如今貴為朝廷武將,顯赫發達了,難道就可以拋棄血緣,不認祖宗,不敬長輩了嗎?”

秋朗冷笑不語,難怪臨行前,那幾位尚書大人都說淮州宗族遍地,冥頑不靈,朝廷難以管束,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區區一個林家,竟也敢擺出宗族的譜來壓他堂堂一個禁衛軍統領,簡直可笑。

隻一個林家鎮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秋朗正要發作,不料,母親卻明顯有些害怕,猶豫著道:“朗兒,既然族老有命,我們不如還是去拜見一下吧。”

林風立刻鬆了口氣,笑道:“還是姑母通情達理,秋小將軍,其實這也是一樁好事。秋家既然已經沒了,難道你打算讓自己和姑母一直背負汙名?”

“族老也是希望你能重回林氏,認祖歸宗,這樣一來,姑母也能名正言順上林家宗牒,將來百年以後入祖墳,享受後人香火供奉。”

秋朗不怒反笑:“什麼認祖歸宗?我和母親都是秋家的人,林家不配寫我母親的名字,更輪不到你指手畫腳,給自己臉上貼金。”

林風臉色漲紅:“你——”

“都住口!”一陣龐雜的腳步聲匆匆而至,幾個年近七旬的老者,在眾多林家人和家丁的擁簇下,來到眾人麵前。

為首的族老上下打量秋朗幾眼,麵露疑惑之色,片刻,轉頭肅容對秋母道:“弱惜,這是你兒孫?竟然如此不懂規矩!”

他拄著拐杖上前兩步,麵上的皮膚褶皺縱橫成溝壑,怫然不悅:“不管你在外麵是多大的官,既然身上流著林家的血,就始終是我林家的子孫後輩。”

“這世上,豈可容得下不敬先祖,數典忘祖之輩?便是告上官府,也是你不孝不悌之過。”

族老輕咳兩聲,又露出一副寬容的神態道:“看在你年輕氣盛的份上,我們長輩也不與你計較,隻要你老老實實在宗祠裡磕個頭認個錯就算了。”

秋朗理都懶得理會他,扶著母親的手臂準備離開。

族老沒想到對方竟然不給麵子,一張老臉登時抽搐一下,抬起拐杖指著秋朗,怒道:“難道你寧可眼睜睜看著你的母親,將來無祖墳可安,無宗譜可入,百年以後變成孤魂野鬼嗎?”

秋母果然被嚇住,拉了拉秋朗的手,六神無主道:“朗兒,秋家早已沒了,為娘除了林家,能去哪裡?”

“聽說入不了祖墳宗祠的野鬼無法到陰曹地府投胎,為娘怎麼到地下去見你父親呢……”

秋朗搖了搖頭,道:“娘,您放心,一切有我。”

秋朗轉頭,麵無表情看向幾個林家族老,淡淡道:“朝廷早已令五申,不得以宗法乾涉人身自由,更不得以所謂‘孝義’之名,行私刑之事。”

“我乃當今陛下親封的禁衛軍統領,官居正二品,而你等不過一介白丁,按理,該你等過來拜見我,跪下向我行禮才是。”

林家人頓時大驚失色,幾個族老麵皮差點漲成紫色。

最後顫巍巍指著他,結結巴巴道:“你、就算是一品又怎樣?你是林家的子孫,在朝廷如何我們管不著,現在是在林家,就得按照我們林家家法來!”

“就算是皇帝在此,也管不了宗族的事!你若敢亂來,我們就上京城狀告你大不孝!”

秋朗竟罕見露出一線笑容,笑意極冷:“本將軍此來,正是奉陛下之命,整治你們這些腐朽的宗族的!”

“砰”的一聲,一群禁衛軍猛地推開林家大門,氣勢洶洶包圍了院子,身上清一色的玄色軍裝,肅殺之氣撲麵而來,直叫人心底發寒。

林家幾個族老徹底大變了臉色,臉皮都在發顫:“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想乾什麼?”

秋朗從懷中取出一份聖旨,漠然道:“朝廷有令,在淮州試點田畝和宗法改革,作為試點的宗族,族田不得超過一百畝,多餘者要麼分家,要麼沒收。”

“將來的村鎮將委任村長管理,取代族老宗法,同一個村鎮,相同姓氏不得超過一半,必須將支脈遷走。”

族老被一連串的打擊驚得差點氣暈,滿臉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朝廷竟然如此昏聵!淮州世家不會答應的!”

哪有朝廷派村官管縣村裡的事?簡直荒唐!

“淮州世家?”秋朗輕輕按上天子劍劍柄,“你是說已經被抄家垮台的陳氏嗎?”

林風不知想到什麼,臉色煞白。

秋朗掃視林家眾人,道:“你們既然是此地大族,試點宗族就從林家開始吧。”

他抬手指了指林家宗祠的方向:“把大門拆掉,以後也用不上了。”

幾個族老瞬間眼前一黑,直挺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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