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將官拔出長劍,以強悍的力道一劍削斷路邊一根粗木長杆,一掌推出去——
數米長的木杆,重重砸在正前方湧入城門的蜀軍前鋒身上,宛如割麥一般齊刷刷將前排士兵壓倒在地,連帶著後麵的敵人猝不及防跟著倒下。
秋朗一身銀灰軍裝,一馬當先殺入敵軍之中,他身後緊緊跟隨著百餘親衛鐵騎,如同一把凶殘的鐮刀,在蜂擁入城的敵軍裡反複絞殺。
兩股前鋒在狹窄的城門處,狠狠撞擊在一起。
蜀軍猝不及防,被秋朗這支全副武裝的先鋒軍迎頭痛擊,逼仄的通道瞬間成了絞肉場,沒有任何一個普通士兵是秋朗一合之敵。
秋朗單手執劍,抬手一揮一斬之間,必有一顆敵人的人頭拋飛而起。
他宛如一尊解開了鐐銬的殺神,殺得蜀軍前鋒人仰馬翻,驚惶不知所措。
他的目光始終平靜如昔,敵人噴濺的鮮血落在他的甲胄上,宛如雪中幾點殷紅的梅。
而蜀軍後麵的軍隊還在因蜀王的賞賜瘋狂往前湧,壓根不知道前麵的喊殺聲是怎麼回事。
直到奮力擠到最前線,擋在麵前的同伴一個個被砍翻在地,這才驚覺上了大當了!
此刻,蜀軍要退出城門,也被後麵的部隊堵住去路,根本無法後退。
偏偏狹窄的入口無法發揮蜀軍的軍力優勢,隻能生生被秋朗這支戰鬥力堪稱恐怖的先鋒隊堵在城門口瘋狂屠戮。
“快撤!守軍有援軍來了——是皇家禁衛軍!”
相較於蜀軍的慌亂和潰敗,城頭上的長恒關守軍此刻已是歡呼聲一片。
“是援軍!朝廷派援軍來了!”
他們臉上的絕望死氣一掃而空,逼入絕路後求生的希望再次占據上風。
一時之間,熱血上湧,守軍們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再一次將從雲梯殺上城頭的敵軍打退,重新搶回了城頭的控製權。
就在蜀軍慌不擇路後撤時,蜀軍後方大營處,察覺到不對勁的蜀王狠狠擰起眉頭:“怎麼回事?明明都攻入城了,怎麼退出來了?”
主將騎著馬匆匆趕來,沉著臉道:“王爺,不好了,是朝廷的援軍來了。”
蜀王:“多少人馬?”
主將搖搖頭:“不清楚,應該隻有先頭部隊,最多一兩萬人。”
蜀王立刻放下心來,不屑地冷哼一聲:“區區萬餘先鋒部隊,竟敢猖狂?傳令下去,命前鋒暫時退出城門,重新整軍,明日再戰!”
“末將領命。”
主將猶豫一下,道,“對麵那個將官很有幾分厲害,據說乃是偽帝的心腹近臣,禁衛軍統領。前鋒士兵大部分都是為此人所殺。”
“哦?有這麼厲害?”蜀王倒是從《大啟日報》上看過不少有關秋朗的事情,隻覺那些筆杆子吹得天花亂墜,不料今日一見,險些被此人領著一群親衛,將他的前鋒殺個對穿。
蜀王望著遠處城關再次改變的局勢,眯了眯眼,道:“你派個使者過去,同那個秋朗說幾句話。如果是個人才,本王不介意收為己用。”
“是。”
蜀王抬頭看了看頭頂日頭,前方戰場上,除了一支斷後的部隊被秋朗砍殺得七零八落以外,大部分主力軍都退了回來。
數個巨大的軍陣漸漸回攏重整旗鼓,在漫天黃沙中自有一股震撼人心的強大氣勢。
堂堂正正之戰,靠的就是以人多欺人少!
蜀王看著自己坐擁的幾十萬大軍,隻覺穩如泰山,這次起兵之前,他早已暗中聯絡了燕然王和西南夷族。
軍夾擊,蕭青冥那點兵力捉襟見肘,最後一定是被圍攻致死的下場。
那個禁衛軍統領秋朗武力再高又如何?他雙拳還能抵擋千軍萬馬不成?
在兩軍交戰的時候,匹夫之勇根本無法改變戰局。隻消一輪箭雨,哪怕對方是武神降世,也隻有被射成刺蝟的份。
※※※
這天晚上,長恒關守軍終於睡上了十數日來第一個安穩覺。
翌日一早。
前幾日每天清晨響起的進攻號角並未如期而至,蜀軍在城關外擺開陣勢,與秋朗所部遙遙對峙。
城關處,蜀軍的使者騎著馬來到秋朗陣前。
他麵上一臉倨傲之色,對著秋朗揚起下巴道:“我們王爺有言,十分欣賞秋將軍的勇武,如今我蜀州五十萬大軍直撲京城,更有燕然和夷族大軍,一北一南虎視眈眈。”
“偽帝倒施逆行,得罪天下士人,注定是一敗塗地,眾叛親離的下場。”
“閣下一身本領,何必跟注定的輸家陪葬?隻要閣下願意投誠,王爺座下大將之位,依然為閣下留——”
他話音未落,卻見秋朗神色驀然一沉,眸中厲色如有實質,嚇得使者脊背發寒。
他張大嘴,後麵的話還卡在喉嚨管,對麵的青年將軍手腕一動,隻見一道銀光一閃而過,快得看不清軌跡,使者頭頂一涼,緊跟著額頭流下一線血跡,沿著鼻尖往下滴落。
使者大駭,差點從馬背上跌下去,他巍顫顫摸了一把頭頂,鬆垮的發髻竟然從中間斷裂,順著兩側滑下來,束好的頭發瞬間在風中淩亂,宛如一個瘋子。
秋朗在劍尖上屈指一彈,冷冷道:“留你一命是讓你回去告訴蜀王,隻要他立刻投降,本將軍就留他一具全屍。”
他捂著頭頂,瞠目結舌地瞪著秋朗:“你、你竟敢——”
“還不滾?”
使者驚怒交加,慌忙地抱住馬脖子,拉緊韁繩飛也似的逃回了蜀軍陣營。
蜀軍高地的看台上。
蜀王得了回話,差點氣得七竅生煙:“他竟敢如此侮辱本王?!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來人,傳本王令,給我射死他!”
蜀軍主將親自領兵,傳令旗手在軍陣中來回穿梭,不到片刻,蜀軍軍陣中的攻城步卒開始後撤,露出整裝待發的弓箭手。
本來攻城時,弓箭兵自下而上朝城牆射擊,很難發揮作用,眼下秋朗的先鋒部隊出城迎戰,倒是叫蜀王這支引以為傲武裝的弓箭軍派上了用場。
這支足足由一萬多人組成的弓箭兵種,在前排盾牌兵的保護下,整齊地朝著秋朗的先鋒軍逼近。
萬人齊踏的腳步揚起漫天塵土,氣勢驚人。
長恒關守軍剛從絕境裡鬆一口氣,又看見這兵力差距懸殊的一幕,緊張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戰場上,唯獨秋朗和他身後的一萬五前鋒軍,靜靜立在馬背上,沉默且不屑地看著前方逼近的敵人。
秋朗沉聲道:“著甲!準備隨我衝鋒!”
他身後親兵齊刷刷將頭盔護目部位下壓,須臾之間,這群從頭到腳武裝到牙齒的先鋒隊,如同一支覓食的惡狼般衝了出去。
奔騰的殺氣排山倒海,幾乎是迎著正麵拋射而來的箭雨,殺向敵人軍陣!
蜀王舉著望遠鏡看見這如同自殺般的一幕,哈哈大笑:“沒有盾牌兵保護,本王倒要看看他們衝到陣前,還能剩下幾個活人!”
萬餘騎兵的衝鋒在密集如狂風驟雨的箭矢下,不斷發出尖銳刺耳的金屬刮擦撞擊之聲。
令蜀王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秋朗這支先鋒隊竟然絲毫不懼強弓!
他們身上的甲胄全是精鐵打造,內裡還夾著棉甲,普通的弓箭根本無法射穿,就連眼睛的部位都有細細的鐵絲網保護,坐下的軍馬也披著全甲。
除了少數倒黴蛋,大部分弓箭哐啷砸在鎧甲上,也不過隻剩一點餘震的力道,根本不被秋朗放在眼裡。
一旦被先鋒隊近距離破入陣中,立刻又是一場人仰馬翻的砍殺,秋朗率軍把大陣衝的七零八落,直到蜀軍主將調動中軍前來包圍,他才施施然帶著部隊撤回城關之下。
蜀王臉色鐵青地聽著屬下戰戰兢兢彙報戰損,手裡的望遠鏡差點被捏碎。
“蕭青冥這怎麼有錢?連軍馬披甲都是用精鐵?!”
蜀王差點嘔出一口老血,他們蜀軍的弓箭鏃頭,甚至還不如對麵軍馬用的鐵質量上佳,更不用說刀槍。
“不要放他們安安穩穩回城,大軍壓上去,他們才不到兩萬人!”
不需要蜀王下令,蜀軍主將早已親自帶兵銜尾追擊秋朗,數萬大軍從兩側包夾而去,秋朗沒有絲毫戀戰,且戰且退,仿佛一門心思撤回關內。
主將大喜,對麵畢竟隻有這麼點人,他們也是怕的!
“快追,必須將他們消滅在這裡!”主將咬牙,這支先鋒隊一定是禁衛軍裡最精銳的主力,哪怕是拚著傷亡,也要將秋朗摁死在這裡。
就在蜀軍龐大的主力即將咬住秋朗時,城樓上,數十架固定完畢的大炮裝備好炮彈,引線燃沒的瞬間,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巨響,猛地在蜀軍大陣中綻開!
刹那間猶如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長恒關城門轟然洞開,數不儘的銀色鎧甲在燦金色陽光下閃耀,如同一條銀光躍動的長河,源源不斷從城門湧出。
城頭一麵麵飛揚的龍旗迎風招展,巨大的明黃華蓋之下,蕭青冥一身銀色戎裝,身後披風殷紅似血。
他安然佇立在城垛之間,靜靜俯視著下方硝煙漫天的戰場。
龍旗所至,帝王親臨。
城關上頓時激起海浪般的山呼之聲,朝著四麵八方遠遠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