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黑漆漆的。
五虎退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示意小老虎安靜。他越過氣息平緩、已經睡著的“小熊”,找到其餘的玩偶服,套在了身上:……好悶。
酸澀感越發濃烈。
穿著同樣的衣服,像是消除了某種隔閡。他借著微弱的星光,觀察花子。
明明是在夜幕之下。視線被布料、環境影響,不夠清晰。他卻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他擁有了一個新的審神者。
他摸了摸口袋。
五虎退翻出壓扁的千紙鶴,垂著眼簾,一點一點地將它恢複原狀,盯著它展翅欲飛的姿態。
離開廢棄樓房前,花子動作迅速地把所有的千紙鶴都清理了,扔進了垃圾桶內。
這是他悄悄留下的一隻。
他看向願意為他扮演小熊的新一任審神者,仿佛隔著月色,感知到了她的呼吸。
聲帶慢慢地蘇醒——
不飛走也可以嗎?
五虎退戳了戳自己的伴生動物,唇瓣張合,發出了弱氣的、含著猶疑的生澀語調:“老、老虎,能不能幫我告訴她,就算沒有玩偶服,我也會牽住她的手。”
打瞌睡的小老虎驀地振奮。
“嗷嗚!”
交給我吧!
一虎一刀先摘掉了“小熊”的頭套,讓她可以正常呼吸,就默默地守到天亮。
等她睡醒,小老虎便迫及不待地衝出去,咬住她的“熊腿”,往下扯,絲毫不顧她驚慌失措的表情。
花子:?!
花子反射性地拽住衣服。
這是怎麼了?!
起床後的倦怠、迷糊全被小老虎嚇跑。花子的玩偶服下麵是有穿普通襯衣的,不需要擔心“走光”的問題,她主要是摸不著頭腦。
她茫然開口:“小老虎?”
……咦?
回聲沒了。
戴著頭套時,她的嗓音都會在近乎密閉的空間中晃蕩。耳畔會有無法忽略的回聲。
花子後知後覺地碰了碰臉。
花子(呆滯):……救命。
難道她夢遊了?!她的小熊腦袋去哪裡了!怪不得她覺得頭好輕!退退——退退怎麼樣了?能順利喘氣嗎?有沒有被她的夢遊乾擾?!
她環顧一圈。
花子:……
花子注視著擺在五虎退身旁的小熊腦袋,心情非常絕望。銀發的男孩縮了縮,劉海遮掩住五官,或許是被她的夢遊折騰得懷疑刀生了。
花子,靈魂出竅!
雙方都在瘋狂地思考著。
花子焦急地搜尋著彌補錯誤的辦法,五虎退則是發現小老虎咬不下來,正在糾結要不要親自上。
小短刀偷偷瞄了一眼。
年幼的審神者的麵頰蒼白,額角有汗水滑落。他不清楚花子是在為“夢遊”而忐忑,隻以為是硬撐著穿玩偶服導致的:他明白了那種滋味。
飛鳥、小熊。
珍視著他的人。
即使對“審神者”懷有陰影……
他下定了決心:“會、會難受的。”
是很低的音量。沙啞的、宛如風掠過樹葉。邁過了第一個檻,接下來的話就順暢許多。
“不必再,隱藏自己。”
花子愣住:“……退退。”
花子其實不習慣這麼親密地稱呼彆人。她是為了裝作小熊,才臨陣編了個符合設定的昵稱。現在察覺到五虎退的軟化,索性沿用了。
她踏了一步。
五虎退忍著沒躲。
男孩抬起澄澈的金眸,雀斑顯得他十分可愛。他有些暈眩——他捏住千紙鶴,像是汲取到了勇氣,開始真正地直視人類的麵容。
他望見了那抹琥珀色。
卷翹的“蝶翼”之下,盈著春日的晨光。跟記憶裡的,屬於審神者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一點都不恐怖。
彎彎的、水汪汪的。
特彆漂亮。
花子試探著鑽出玩偶服,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他的前方,蹲下來,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