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2)

煉劍 白糖三兩 8796 字 5個月前

謝衡之是天生的劍修,早在許久以前就曾有傳言,說他已經修煉出了劍骨。但陸續又有許多劍修,被用天生劍骨來形容,依然沒有任何一人知曉這是個什麼玩意兒L,世人也漸漸將這當做是一個形容詞。

虞禾不明白謝衡之的意思。泉水冰冷徹骨,她卻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更熱了。

她沒有給出回答,隻是微仰著頭發出一聲輕哼。

“我看到了你的過去。”謝衡之的動作溫吞卻強勢,在這種事上,他總是有足夠的耐性。“你想回去。”

“那又怎麼了,為什麼……忽然說這些。”虞禾有些站不穩,隻能扶著冷硬的池壁,指節用力到發白。

泉水悠悠蕩蕩,就像她一樣,在隨著謝衡之而起伏。

“天火誅魔已經開啟,這些事,原本就與你無關,不要再管了。”

謝衡之的聲音很輕,像是無可奈何的請求。

事實上,除了從前她身體不好,被囑咐過幾次不要亂吃東西以外,謝衡之很少讓她不要做什麼事,即便是錯事,他也隻會事先告訴她後果,並不刻意阻止。

即便虞禾堅持要做,謝衡之也不會在意,畢竟有他在的時候,她便可以儘管試錯。

虞禾不是個很執著的人,但也不意味著她很容易退縮。

她止住溢到唇邊的聲音,悶聲忍了一會兒L,再想要開口的時候,濕淋淋的手掌卻扶住她的腰,讓她出口的話被撞得零碎。

到最後,她也隻是在力竭時,嗓音半啞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謝衡之沉默不語,將軟著身子一直往水裡滑的虞禾撈起來,抱著她在水聲嘩啦一響後上了岸。

她不解地望著謝衡之,而他跪在在她對麵,就像很久以前一樣,將她的衣衫一件件為她穿好,從上到下,仔細係好每一處的衣帶。

“為什麼這麼說?”

虞禾又問了一遍。

謝衡之仍在慢條斯理地替她整理衣衫。

“無論你如何做,最後也隻會得到失望的結局。”

虞禾脫口而出:“不一樣,就算最後結局還是不好,至少儘力而為,也能做到無愧於心。而且這不是不相乾的事,天火是九境的浩劫,與所有人都相乾。”

謝衡之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並不被虞禾的話所打動,他依然不將所謂的浩劫放在眼裡。

“那又如何,你不想留在此處,隻要回到異世,儘管當這是一場夢。既然你能決心拋下這裡的一切離開,忘掉又是什麼難事,何必自尋煩惱。”

虞禾怔怔地盯了謝衡之一會兒L,而後一言不發地低下頭,似乎是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她早該知道,不該跟謝衡之爭論,他這種人從來不管旁人死活,更有數不儘的歪理邪說,說著說著反而好像他更有道理似的。

虞禾也不是沒想過,她曾經回去過一次,即便很短暫,但她還是能適應平常的生活,將所有的一切當做一場荒唐的幻夢,再來

一次,或許時間要再長一點,但總能掩埋在心底。

但好一會兒L,她緩緩地搖頭,抬眼看著謝衡之。

“就算是夢,也不能是噩夢。對於霽寒聲和峰主,還有柳汐音顧微,或者說,對九境的萬千生靈來說,這些不是夢。他們都不是不相乾的人……”

清聖山正是黑夜,晚風一吹,林葉都沙沙作響。

虞禾的聲音融入其中,雖細微,卻堅毅有力。黑夜中寒星般的眼眸,好似也化入了斷流的鋒芒。

謝衡之看著這樣的她,良久後才低笑一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笑什麼。或許是笑她天真,也或許是笑這天意弄人。

倘若不是虞禾,他不會對天火滅世產生任何興致。倘若是從前的他,或許會為了與付須臾一戰而費儘心力,而如今,無論是付須臾還是他,所堅守的道心都不再是劍法的極致。

更何況,他也從不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聖人。

“你認為付音的死,是否值得。”

虞禾沒想到謝衡之忽然會問起付音,皺著眉想了想,要開口的時候又將話咽了回去,而後悶悶地說:“我說不出來,但付前輩直到死前,始終不曾動搖。。”

“身為修士,早該見過世間百態,她早該察覺到是死局,仍落得如此下場,難道你不認為她愚蠢?”

虞禾能想到,依照謝衡之的性子,他必定認為付音的所作所為不值,不僅朱雀城毀於一旦,連整個邽州都難逃陷落。而她心善太過,被她以命相護的百姓,最後又紛紛對她恩將仇報,以她的血換取自己的生機。

她甚至能想象到,付須臾的道心因付音的死而動搖,最後一步步坍塌,走向無可回頭的路。

“你不能這麼說,付前輩不是愚蠢,她……她很勇敢”,虞禾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番,才找出一個合適的詞形容付音。她聽到謝衡之這麼說,甚至是有點生氣。

“我看到她也怕死,也會傷心委屈,但她的道心比你們都要堅定,就連最後死的時候,她雖然有傷心有害怕,但她還是沒有後悔,也沒有怨恨那些百姓。”

虞禾記得很清楚,付音是害怕的,但她從始至終都不曾退縮,真正做到了以身證道,護佑天下蒼生到了最後一刻。

謝衡之坐在虞禾對麵,聽她語氣急切地辯駁,語氣仍是慢悠悠的。“為何不恨,入了仙門,便該為凡人去死不成?”

虞禾跟他說了幾句,有些躁動不安的心緒竟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忽然想到了朱雀城裡發臭的血水,乾癟的餓殍堆滿了小車,餓死在母親懷裡的稚子,對著付音磕頭痛哭的百姓。

“人就是這樣的……要澤被蒼生,就要先知曉蒼生的苦處。付音那麼厲害的人,一定去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人。她肯定知道,凡人脆弱不堪,多得是人連飽暖都不夠,也不懂什麼叫做大道,顧不得禮義廉恥。修士能夠脫離凡俗許許多多的苦楚,凡人卻一生都逃不過這些煎熬……”

脆弱、堅韌、善良、自私,這些都是蒼

生的模樣。世道澆漓,將人最惡的一麵逼出來,付音選擇了護佑蒼生,因此好與不好,她都承受到了最後。

“你以前和我說‘倉廩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隻有世道變好了,像朱雀城百姓那樣可恨可悲的人才能變少,付音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她說著又想到了什麼,停下來歎了口氣,才接著說:我來的地方,世道已經好了很多很多。??[”

虞禾說話間,謝衡之望向她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付前輩怕死,也見過人心的不堪,但她還是道心不改,護佑蒼生到了最後一刻。”

“你認同她?”謝衡之的語氣沉了下去,不知何時變得嚴肅許多。

虞禾也說不明白,說到底她不能做到與付音感同身受,也不是付音本人,說什麼認同不認同,謝衡之好端端地問起這些做什麼?她隻是想為九境的浩劫出一份力,就算結局不算好她也認了,何必非要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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