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1 / 2)

煉劍 白糖三兩 16106 字 8個月前

柳汐音他們來得突然,連曲流霞等人都沒能立刻追上來,虞禾跟謝衡之的蹤跡卻被他們捕捉到,恰好是他們幾個,而不是旁的什麼人。

虞禾其實稍稍想了一下,很快便心中了然。

應當是霽寒聲給他們透露了她的行蹤,到了這種時候,比起將她逼到絕境,彼此反目成仇,最後再落個淒慘的收場,還不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讓她能心甘情願獻身正道。

如果是旁的什麼人試圖打動虞禾,謝衡之恐怕不會給人開口的機會。

換做柳汐音他們,即便無法令她改變心意,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霽寒聲或許是擔心她在謝衡之身邊,得不到外界真實的信息,受了他的蒙蔽而不自知。

虞禾一點也不怪霽寒聲,他修的是仙道,仙道無情,為私情罔顧蒼生,這違背了他的道心,也辜負了他的師友與相信他們的百姓。

她想著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臨了要走的時候,又回過身,說:“要是見到霽寒聲,你們幫我帶個話吧。”

她思慮一番後,才說:“就說,我不怨他,請他不必掛懷,祝他仙道亨通。”

說完後虞禾轉身離開,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幾人麵色各異,卻沒有一人上前阻攔。

尚善跟上虞禾的腳步,蛇身從低矮的水草中遊過,伴著蟲鳴沙沙作響。

他問:“聽說你從前是被謝衡之拋棄了,那你跟他是怎麼個訣彆的法子,這總要有點狠話吧?”

尚善的語氣,像是很不滿意她給霽寒聲留的話,怎能是這樣軟綿無力毫無恨意,即便不說出點狠的來,多多少少也要有點譏諷,好叫他從今往後良心難安。

虞禾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道:“好像沒說什麼。”

當時謝衡之恢複記憶,對她就像陌生人一樣,最後她說了幾句保證不再糾纏不跟人亂說的話,其他的就沒了。

莫說是狠話,連個告彆都算不上。

而且她當時難過到腦子混沌一片,見著他的臉都會傷心不已,也沒想著最後一麵該說點什麼。

即便是讓她說,那個時候的情境,實在想不到還能說什麼才好,多半隻能沉默。

“為什麼?你跟霽寒聲都留了話。”尚善追問她。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謝衡之不一樣。”

——

虞禾回到謝衡之等待的地點,他還靜靜地站在那處,似乎從她走了以後,腳步便不曾挪動過。

流螢散發著星星點點的光,隨著飛揚的蘆花一同點綴這略顯落寞的黑夜,而他也成了這黑夜的一部分。

“謝衡之。”

她走過去,腳步越來越快,然後猛地紮進他懷裡,雙臂緊緊環抱住他。

就像從前許許多多次那樣,謝衡之在看到她加快腳步走近,便熟練地展開手臂,順勢將她擁入懷中。

“嗯,回來了

。”

她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對謝衡之有過這樣親密的舉動了(),而今忽然抱住他?[((),總是會令人忍不住回想起過往,思緒便如同回潮的江水,一波又一波地拍打上來。

想得越是多,越是覺得不舍。

虞禾緊抱著謝衡之,能聞到極淡的清幽茶香。

深吸一口氣,她仰起臉,說:“我想到該去哪兒了,我們回婆羅山。”

據尚善說,謝衡之命人建造了一個平替版日月洪爐後,就將婆羅山從邽州給移走了,似乎是早預料後來會發生些什麼。

這事雖然聽著荒謬,發生在謝衡之身上就不算什麼了。自他入魔叛出棲雲仙府,他有再多匪夷所思的行為都不算離奇。

隻是這麼一來,九境中不乏有修士,認定婆羅山中藏有玄機,要麼是謝衡之所修煉功法的秘密,要麼是藏著什麼極其珍貴的法寶。

要不然也無需他大費周章,莫名其妙搬一座山放置在魔域,又在他即將殞身前再將山移走。

不知多少人都在尋找婆羅山的方位,卻連個婆羅山的影子都見不到。

虞禾跟著謝衡之,沿著熟悉的路徑,果不其然,他是將婆羅山移回了原先的位置。

婆羅山被世人傳得神乎其神,事實上,除了山頂有一棵罕見的婆羅曇外,婆羅山便是個平平無奇的無名野山。

當它又回歸尋常山野中,隻需一些不算高明的障眼法,便讓那些人將目光移向了彆處。

謝衡之帶著虞禾落在山腳下,兩人從前住過的小院一如往昔,甚至連那些擺設都沒有變動。

她還記得除夕的時候,謝衡之在各個簷角都掛了樣式不同的宮燈。

那些宮燈精致華麗,樣式繁複,墜著各種瑪瑙玉珠,點綴在平平無奇的屋舍簷角,顯得格格不入。

好多年前,她說想去看看人間的皇宮長什麼樣。謝衡之想也不想,帶著她偷偷潛入中州最大的皇宮之中,縱使他隱匿行蹤,帶著一個她還是驚動了京城的陰陽司。

國師親自帶人追捕他們,隻要求謝衡之現身說明原由。當時他怎麼都不肯解釋,隻管帶著她逃跑,後來見跑不過,便將她往一個殿室裡一塞,隨即護身陣法在她身邊升起。

謝衡之揉著她的臉頰,安撫著慌亂無措的她,輕笑著說:“不用怕,我一會兒就回來,然後帶你去買櫻桃煎。”

她點頭,乖乖等候。

法陣將外界的聲音都隔絕。似乎沒有過太久,謝衡之推開門,昏暗的房間頓時大亮。

他衣冠整齊,隻有額發微亂,打開門便將她一把抱起來,乘著風迅速離開了紛爭之地。

虞禾被他抱在懷裡,感受著耳邊呼嘯的風聲,眯著眼悄聲問他:“你打過他們了?我還沒見過你用劍的樣子。”

“沒有打,隻是將他們引開了,也沒有出劍。”謝衡之笑了笑,問:“皇宮如何?”

被陰陽司追捕,忙不迭地跑路,險些連命都丟了,虞禾第一次遇到這麼驚心動魄的事,哪還有心思想

() 皇宮好不好看,再好看以後也不想去了。

於是她搖搖頭,說:“不想去了,也沒什麼特彆的。”

還是她們的小院子好。

想著若是哪都不好,不是讓他白費功夫來這一趟,於是又補了一句:“不過……宮裡的燈還挺好看的。”

此事距離後來謝衡之解開落魄草,不過一月不到的時間。

再然後他離開婆羅山,她也很少想起這樁往事。

在魔域的時候,她滿心都是逃離,自然不曾注意過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隻記得那時候,她還以為謝衡之是打不過才跑。直到過了很久,才後知後覺,陰陽司的高人必然認得出破妄的劍氣,他不想暴露了身份,便隻能帶著她避戰逃離。

在她的記憶中,這些事好像也隻過去了幾年,但對謝衡之而言,實在是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在看什麼?”謝衡之見她出神地望著某處,忽地出聲問她。

“在看那些宮燈”。

虞禾說話間,簷角的燈籠正隨著輕風小幅度地晃動,燈上墜著的紗幔與琉璃珠串也輕輕地搖擺起來。

霎時之間,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懷著忐忑和好奇的心情,拉著他的手在皇宮裡邊走邊看。

那個時候的她總覺得,謝筠會永遠喜歡她,而他們會就這樣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真好看。”

虞禾低聲說完,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悵然。

謝衡之拉著她朝屋子裡走去,屋內的陳設一如從前,還是她喜歡的布置。

隻見他翻出一個木匣,從中取出了一塊木牌。

虞禾接過木牌看了看,又看了看他,再低頭看看木牌。

謝衡之問:“怎麼了?”

“現在許願……能靈驗嗎?”

“不試試如何知曉。”

虞禾歎了口氣,將木牌緊攥在手。

“也是,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尚善被謝衡之丟在屋子裡,獨自在軟榻上盤成一團。

兩個人還是像以前一般,沿著蜿蜒的小徑走上山,沒有利用修士的能為飄然而上。

那時她空有修士的身軀,卻沒有修煉過幾日,連禦風而行都沒能學會。謝衡之也不在意,每次都會陪著她,一遍遍地走過這條小路。

路上長著什麼野花野果,謝衡之記得比她還清楚。

不等走到山頂,虞禾已經遠遠看到了婆羅曇的枝葉。

婆羅曇本是佛門的奇花,此時還不到花期,棗大的灰白花苞掛在樹上,遠遠比不上滿樹銀白的盛景,反而是樹枝上掛滿的木牌更惹眼。

虞禾尚未走近,那些木牌嘩啦啦的碰撞聲已經傳入耳中。

有些木牌上長了黴斑,謝衡之走到樹下,用帕子將上麵的黴斑擦掉,隻是字跡早已腐朽,虞禾看了也辨認不出。

謝衡之忽然道:“上麵寫得是‘要看到真正的狐狸精’。”

虞禾瞪大眼,驚

訝道:“這還認得出來?”

他輕飄飄地說:“每塊木牌上寫了什麼(),我都還記得。

說完又補充道:我帶你去看了狐狸精?(),你不喜歡,說要看公狐狸,還要九隻尾巴的。”

“但你還說沒有九隻尾巴的狐狸,明明書上都說有,後來我在仙府還問過,花月道宗的徐長老就是隻九尾狐。”

“現在不是了。”謝衡之淡淡道。“我砍了他兩隻狐尾。”

“……”

虞禾不信他記得所有牌子,又挑了幾塊問他,謝衡之一一答上來,連帶著讓她回憶了不少荒唐事。

她仰起臉,去看頭頂掛了滿樹的木牌,情不自禁道:“好多,居然都有這麼多了……”

原來十年的時間,她有這麼多的願望有求必應。

她摩挲著手上的木牌,謝衡之略一頷首,問:“想好許什麼心願了嗎?”

虞禾搖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而將木牌遞給他。

“這次要你來許願。”

謝衡之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溫聲道:“是我的話,或許便不靈驗了。”

“怎麼會,不是都說天道眷顧你,肯定會靈驗的。”

她說著,將靈力注入樹乾。

很快謝衡之頭頂的花苞開始迅速膨脹,灰色漸淡,像暈開的墨。

花苞長到拳頭大小的時候,隻剩花萼處有幾不可見的灰白,緊接著一朵婆羅曇撲朔著綻放,盛開時的花瓣像白蝶振動的翅膀。

強行逆轉萬物生長的規律,不僅耗費修為,更損傷生靈。

虞禾不想傷害這棵婆羅曇,因此她隻用靈力交換,催開了謝衡之頭頂的那朵花。

她笑起來,眸子亮盈盈的,像陽光下剔透的珠玉。

她指著那朵瑩白的花,對他說:“你說過的,婆羅曇盛開,願望會更靈驗。”

謝衡之沉思片刻後,不明所以地低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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