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聖上體諒他長途奔波,又心情悲傷,特準可晚些遞交。
但他明白,此事耽誤不得。
賀延訥的案子已經審得差不多了,結果如他先前所料,隻牽出一個官銜比他高的西域大都護秦武吉。
據他的供詞所言,去歲西域發生曾鈺徽案後,秦武吉本想提拔自己人,卻因趙恒的幾句諫言,不得不將司馬一職拱手讓人。
秦武吉懷恨在心,屢次與舊部賀延訥表露對趙恒的不滿。而賀延訥又不甘守著支度使、屯田使的職位,一心想當大都督,這才起了異心,派人往西羌部落散布謠言,借機挑撥他們與趙恒之間的關係。
沒人提及東宮半個字。
隻是,朝中大多臣子皆心知肚明。
趙恒不曾在朝中培植過自己的勢力,更不會隨時探聽朝中的風向,但不代表他什麼也不知道。
與蘇仁方有淵源的,或是與過去在西域、河西一帶任職過的官員,多少都與他有些交情。
這幾日,蘇仁方的府邸不時有人造訪。蘇仁方是兩朝元老,與聖上尚能稱兄道弟,他病重,從前交好的老臣、如今的新貴,和更多不大相乾的普通朝臣多少都要表示一番。
趙恒身為養子,已見過許多人。
禦史中丞邱思鄺等人便當麵向他暗示過朝中的幾句風言風語。
有人說,太子手下誤國,不堪為儲君。而先前與他共事過的禮部尚書蕭應欽和鴻臚寺卿陳江等人,聽說河西的情況後,對他的為人為政皆讚不絕口。
有些話,甚至已經傳到尚書令王玄治的耳中。
想來太子和皇帝一定也都知道了。
太子心胸狹窄,疑心頗重,而皇帝……自然站在太子那一邊。
他沒有行差踏錯的機會,唯有將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雖不知緣由,但他心中一直明白,在父親的心裡,自己和長兄,甚至和阿姊,都是不一樣的。
不能犯錯。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提防太子。
太子敢在河西對他動手,未必不敢在京中動手。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他的身後,還有阿芙需要保護。
……
月芙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了。
大約因是冬日,離坊門關閉還有半個時辰,路上已隻有寥寥幾個行人。
素秋怕她著風寒,便給她兜頭罩上一件厚實的大氅,這才讓她下去。
隻是,一路回到院中,還未進屋,桂娘便等在門邊,一邊給她開門,一邊蹙眉道:“娘子,今日國公府裡來了拜帖,說是明日想到府上來拜訪。”
“國公府”指的自然是鄭國公府,月芙的娘家。
月芙的腳步頓了頓,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又低落了些。
她也不想看拜帖,直接問:“帖子上可說了什麼事?”
“不曾,是夫人寫的帖子,隻說了明日想來拜訪。”
月芙沒說什麼,將氅衣脫下,換了身衣裳,稍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
在涼州的半年裡,她收到過娘家寄來的兩封信。
一封關於妹妹與趙仁初的婚事。趙仁初的養母英王妃權衡之後,到底還是接受了月蓉,兩家於六月訂下婚事,上個月已然完婚。
月芙看後,心中毫無波瀾,隻寫了簡短的回信,讓人捎回長安,又送了一份不薄不厚的賀禮到建平王府,既是姊妹之間的情分,亦代表趙恒與趙仁初之間的兄弟之誼。
另一封,則是關於父親沈士槐的。
年末的官員任命中,沈士槐即將離開光祿寺,被調往晉州為長史,年後就要離京上任。
與光祿寺丞一樣是從六品上的官銜,可一個在京中,主掌宮廷采買,一個在地方,主理州府文書等雜務,其中的差彆,可想而知。
況且,若換作年輕一些的官員,往地方上去,亦有大展宏圖的機會,沈士槐已年過四十,又在光祿寺渾渾噩噩多年,哪還有什麼抱負?這一調走,恐怕一輩子都回不到京城了。
他自然不願意,這才舔著臉,即便已同長女生疏至極,也寫了信去,旁敲側擊地請她幫忙。
聽說,今年的調令都是趙懷憫親自審的,二女婿趙仁初隻是庶出子,又被過繼出去了,在朝中根本說不上話,唯有與趙懷憫一母同胞的趙恒還有幾分希望。
月芙當然不會幫他,回信中更是隻寫了一句“恕女不孝,愛莫能助,好自為之”。
這一回要登門拜訪,恐怕也是為了此事。
坊門還開著,月芙想了想,道:“讓人即刻將帖子送回去吧,就說明日府中無人,彆撲了空。”
桂娘拿著帖子快步出去,交代幾句,再回來時,手裡又多了一份帖子,浣花箋,鬆煙墨,透著淡淡的芳香,看來十分講究。
“今日倒是奇了,又來一封帖子,竟是東宮太子妃命人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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