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現世報,親大哥(1 / 2)

裴素素第二天一早不到五點就醒了。

她可從來沒試過起這麼早, 所以她去院子裡刷牙的時候,柯佳媛都驚呆了,趕緊放下手裡的柴火, 拉著裴素素去屋裡說話:“你瘋啦,哪有人坐小月子還跑出來挨凍的?”

裴素素正好要讓她幫忙打掩護,便關上門, 小聲道:“三嫂, 我得去一趟省城,你說我要是跟爸媽說我去看病, 他們會同意嗎?”

“去省城?你這家夥, 真是瘋得不輕!你先告訴我, 你想去做什麼?”柯佳媛有些生氣,這不是胡鬨嗎?萬一假懷孕的事被陳家知道了,可就是他們老裴家理虧了。

所以這個時候, 她是特彆不想看到裴素素出去折騰的。

裴素素卻不得不去,但是有些話她不好直接跟柯佳媛說,隻得含糊道:“總之, 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你彆唬我,省城的事你怎麼知道的?我看你就是懶病犯了,想出去閒逛。不行, 我不同意。我寧可伺候你一個月,也不要你露出馬腳,讓老陳家找過來鬨事!”柯佳媛堅決不肯幫忙。

其實這事要是換了彆的人家, 彆說是小產了, 就算是孕婦,快臨盆了也未必能待在家裡休息。

但是他們家情況不一樣。

她公婆是出了名的疼閨女,要是這時候裴素素到處亂跑, 彆人肯定會懷疑的。

而且他們不會懷疑公婆對裴素素的疼愛,隻會懷疑裴素素在玩把戲騙人。

柯佳媛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無奈,裴素素隻好半真半假的跟她解釋:“三嫂,我說了你可千萬幫我保密。是這樣的,那天我去公社找工作,碰到戚承光的堂哥戚康了,正好戚承光給我寫了封信,約我那天見麵,我就坐戚康的車去了縣城。戚康在路上跟我說,部隊那邊雖然定了小陳為烈士,可是,有一個活下來的戰友後來又去事發地找過他們,說是懷疑那邊還有幸存者,隻是大雪封山,不好繼續搜救而已。你也知道,戚康是帶過小陳的,所以他不忍心看到小陳年紀輕輕就犧牲,還想組織人手再去搜救試試。不過這事不能聲張,因為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找到活口,萬一失敗了,到時候耗費了人力物力,戚康要被人追責的。”

“可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這小身子骨,也不能跟著部隊去搜救啊?”柯佳媛不理解,而且她不太相信裴素素的話,畢竟懷孕這種大事裴素素都敢撒謊。

裴素素隻好繼續扯謊:“我是不能去,可是搜救隊裡準備了幾隻狼狗,說不定會派上大用場呢。所以戚康讓我找點小陳的遺物帶過去,這樣搜救的時候才能有的放矢。”

這下柯佳媛真的有點信了。

她看向了床頭的軍用水壺:“你要送這個過去?”

“嗯,不止,還有小陳以前穿過的衣服,總之,多帶點就多份希望。”裴素素見三嫂開始動搖了,趕緊趁勝追擊。

她挽著柯佳媛的胳膊,發起了眼淚攻勢:“嫂,我知道你疼我,所以你一定不希望我真的守寡吧?就算我今後能找個好的,那我還是甩不掉寡婦的罵名啊。不如讓我試一試,萬一小陳真的還活著呢?你以前不也總說嗎,說我是有福之人,既然是有福之人,那老天怎麼會讓我結婚不到一年就守寡呢?再說了,我要是真的把小陳找回來了,你們也就少了個負擔了,不是嗎?”

確實,雖然小姑子現在變得討人喜歡了,可是長期在娘家住著肯定不算個事兒。

哪怕柯佳媛願意她留在這裡,其他三個妯娌也未必。

這下柯佳媛徹底倒向了裴素素這邊。

隻是,該怎麼跟公婆解釋呢。

要是說實話,結果小陳卻找不回來,那不是讓二老跟著傷心失望嗎?

倒不如找點彆的借口。

柯佳媛琢磨了一下:“這樣,等會我就跟媽說你流血太多,擔心你出事,然後把馬芸找過來,讓她給你複查,到時候讓她跟爸媽說,就說這邊的手術條件有限,沒能給你把子宮清理乾淨,要帶你去省城進一步治療。你記得弄點血淋淋的褲子,這樣好圓謊。”

“好,謝謝你啦三嫂,你簡直是我最親最親的嫂子,沒有你我的人生灰暗一片,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沒有你我……”裴素素開始拍馬屁,直把柯佳媛臊得臉紅脖子粗的。

柯佳媛嗔怒地捶了她一拳頭:“油嘴滑舌的,跟誰學的?好了,趕緊躺下。我先把早飯做了去。”

“哎,今天不是四嫂做嗎?”裴素素舍得不撒手,三嫂的手好熱乎啊,正好給自己暖暖。

柯佳媛擰了擰她的鼻子:“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害我擔驚受怕,讓你四嫂幫忙做了頓晚飯。”

“哦,都是我不好,三嫂你打我吧,我不還手。”裴素素可憐巴巴地看著柯佳媛。

柯佳媛被她氣笑了,捏了把她的臉蛋兒:“少跟我撒嬌,我可不是你媽,才不會慣著你!”

“那是,我家三嫂天生麗質,永遠年輕,怎麼可能是我媽那個年紀的人。”裴素素繼續甜言蜜語的哄著。

柯佳媛樂得,嘴角都合不攏了。

就在兩人說悄悄話的時候,朱亞男已經起來了。

她那愛聽牆角的老毛病犯了,站在門口張望著裴素素這邊。

她想起大妮前幾天說小姑姑給過三嬸嬸一張票,而柯佳媛昨天又毫無預兆的弄了輛自行車回來,立馬懷疑起了這裡頭的貓膩。

雖然昨天吃晚飯的時候,婆婆說那工業票是柯佳媛同學給的,可是她根本不信。

她懷疑是裴素素偷摸拿給柯佳媛的,可惜她沒有證據。

所以她下意識地往這邊走來,隻是她沒想到,婆婆也醒了,就在她站在裴素素窗口準備偷聽的時候,穀賽蘭直接喊道:“呦,亞男啊,你不會又想叫素素給你的豬看病吧?她昨天才傷了身子,要是去豬圈那裡出個好歹,你擔待得起嗎?”

這一聲嗓門兒很大,直嚷得朱亞男心裡咯噔一下,她知道,老太婆這是在給裴素素示警呢。

她要是真的聽到了什麼也就算了,可是她剛走過來,屁都沒聽到呢。

然而她這麼說也未必有人會信,隻得趕緊找了個合理的借口:“沒有啊媽,我是想告訴素素一個好消息,那些豬都精神起來了!食槽裡的豬食吃得光光的,連渣都沒剩。”

穀賽蘭皮笑肉不笑的:“那也用不著一大早通知她,她是坐小月子的人,不比你生龍活虎。”

朱亞男嘴角抽了抽,把心裡那股子邪火強行壓住,擠出一臉的笑:“是我太激動了,媽你彆跟我一般見識,我下次不敢了。”

“那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不知道把她染血的褲子洗一下?當初你身子不痛快,我可沒嫌棄過你吧?”穀賽蘭冷著臉走過來,她知道朱亞男喜歡聽牆角,所以她必須保證朱亞男離開這邊院子,免得耽誤了她的寶貝閨女休息。

朱亞男再賴著不走就顯得太過刻意了,隻得趕緊往水井那邊走去:“媽你不說我也打算去洗呢,當初我把褥子都弄臟了,你也沒說過我不好,我都記著呢。我現在就去給素素洗,要是等會兒她起來沒有褲子穿,我把我的拿給她。”

“不用,你還得乾活兒,還是你自己穿吧。”穀賽蘭敲了敲裴素素的房間門。

柯佳媛過來開門,手裡捧著熱乎的染血的褲子。

這是裴素素剛剛當著她的麵撕開了腿上的繃帶擠出來的。

她實在是太過震驚,差點沒回過神來。

幸好婆婆喊了朱亞男一聲,把她也給順帶著喚醒了。

她實在不知道,小姑子為了讓陳家的人吃癟,居然這麼下得去狠手。

這讓她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想想也是,但凡婆家對裴素素客氣一點,何至於讓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柯佳媛越想越覺得小姑子可憐,還順帶著想起自己那個大腹便便的二姐,不禁紅了眼眶。

她把褲子遞給穀賽蘭:“媽你來啦,我去做飯,對了媽,素素的出血量有點大,會不會是沒有流乾淨啊?等會我去找馬芸再來看看吧。”

穀賽蘭把褲子接過來,默默歎了口氣:“你不好再請假了,我叫你大嫂去吧,她照顧那些豬,比你自由一點。”

也好,柯佳媛趕緊去做飯。

朱亞男對這個安排也沒意見,這樣她就可以不用洗褲子了,立馬歡天喜地的推著嶄新的自行車,找馬芸。

快六點的時候,馬芸被馱了過來。

這會兒家裡的大人除了姚紅梅跟裴素素都已經上工去了,朱亞男趕緊去廚房吃飯。

掀開鍋蓋,看到鍋裡隻有一碗苞米粥,一碟子鹹蘿卜乾兒,朱亞男快要氣死了。

她根本沒胃口吃這頓早飯,立馬跑去找姚紅梅,問她早飯吃了什麼。

姚紅梅有氣無力地看著她:“還能是什麼?苞米粥和蘿卜乾兒啊。”

“這麼稀的粥,也好意思端給你吃?你還生著病呢!”朱亞男當然不好直接說自己嫌棄早飯太過簡單,便拿姚紅梅當幌子。

姚紅梅才不上這個當,笑著說道:“我又不用賣力氣乾活兒,少吃點還能少跑茅廁少挨凍呢,多好。”

朱亞男拱火失敗,隻得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掩上門之前,她回頭看了眼姚紅梅:“我可是聽說了,昨天姓柯的把你罵得狗血噴頭,今天她做這樣的早飯,就是繼續給你擺譜呢,你倒好,居然還護著她?等著吧,下次她還敢罵!”

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姚紅梅要是看不出來就太傻了。

而且朱亞男挑撥得好,正好挑在了姚紅梅最丟人的這件事上。

氣得姚紅梅差點掀開被子坐起來。

還好她忍住了。

她掖了掖被角,把洶湧的怒意強行壓了回去,笑著說道:“我這哪是護著她呀,我是護著咱家的祖宗呢。你不會沒有懷疑過柯佳媛吧,她居然有同學能搞到工業票?哄鬼呢。要我說,那票肯定是那位祖宗給她的。你想,她好歹隨軍了將近一年,手上不知道還有多少好東西呢。你要是個聰明的,就該跟我一樣,該忍的忍,該裝瞎的裝瞎,說不定哪天這好處也能落到你我手裡。”

這下可真是說到了朱亞男的心窩窩裡去了。

她沒有再懷疑姚紅梅,而是轉身,直接出去了。

對啊,柯佳媛可以跟小姑子套近乎,她這個做大嫂的為什麼不能?

不就是做做飯,洗洗血褲子?她也可以的!到時候她也騙張工業票就好了!

朱亞男看著還在水井邊上泡著的褲子,幾口扒拉完清湯寡水的早飯,咬咬牙,給小姑子賣力去了。

*

裴素素這邊進行順利,馬芸過來做了做樣子,隨後去地裡知會了穀賽蘭一聲。

穀賽蘭聽完心疼死了,說什麼也要安排個人跟閨女一起去。

馬芸擔心其他人跟過去會讓裴素素露出馬腳,索性自告奮勇,說她願意陪著過去。

穀賽蘭感動壞了,握著馬芸的手一個勁地誇她是個好姑娘。

馬芸受之有愧,卻也隻能紅著臉點頭寬慰她:“放心吧嬸兒,我跟素素是多少年的好姐妹了,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穀賽蘭不能讓人馬芸又出力又花錢啊,便乾脆請了半個小時的假,回去把路上的開銷給馬芸備上。

裴素素看著幫忙收拾行李的老媽,實在心裡有愧,但也隻能厚著臉皮瞞天過海。

正好,三嫂好感度刷滿之後獎勵的建材她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拿出來,等她去了省城,就可以說是彆人感謝她的救命之恩,報答她的。

不過她這次過去,還得叫上袁朵朵。

袁朵朵自己好說,問題是她的婆家未必肯鬆口。

要是她沒頭沒腦的直接說楚傑會出事,隻怕會被人當成瘋子臭罵一頓攆出來。

所以裴素素思來想去,想了個轍。

她到了楚家,當著袁朵朵婆婆的麵,給了袁朵朵三十塊錢辛苦費,至於理由,她也想好了,就說馬芸不認識省城的路,袁朵朵畢竟在省城有親戚,可以幫忙照應一下。

楚傑的媽原本滿臉橫肉,不想放人,可她看到那簇新的三張大團結,立馬眉開眼笑。

沒等袁朵朵伸手,她直接把錢搶了過去,隨後熱情地招呼裴素素坐下,轉身給裴素素倒熱茶去了。

袁朵朵不知道裴素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她昨天傷了腳,正好沒辦法上工了,去省城的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坐車,正好可以養傷。

再說了,偷懶是人的天性,她的勤勞賢惠都是被逼出來的,現在有個正當的理由可以躲過春耕,她真是求之不得。

現在婆婆搶在她前頭應下,還不用被人懷疑她偷懶,何樂而不為呢。

她便蹦蹦跳跳的去屋裡,收拾了一套換洗衣服帶上。

兩人跟著馬芸,去衛生所報備一下,又拿著衛生所的轉院手續,去公社開了介紹信。

沒想到倒是巧了,這會兒陳家的人正在廣播站念道歉信呢。

三人從廣播站門口經過,正好跟陳家人的視線對上。

刹那間,恨意滔滔。

陳老二特彆激動,鬆開手裡的道歉信,出來找裴素素理論:“你不是流產了嗎,居然有力氣過來看我的笑話?”

“你想多了,我是去省城看病的。”裴素素懶得跟他囉嗦,反正譚浩東就在裡麵守著呢,陳老二不敢造次。

陳老二果然隻能鬥鬥嘴皮子,很快就被譚浩東一個眼神給嚇了回去,乖乖的照著手裡的稿子繼續念:“是我無事生非,挑撥離間,見不得兄弟媳婦好過,我簡直罪大惡極,無恥又缺德。我不配再做陳家坳打漁小隊的隊長,我自願引咎辭職,重新以一個普通群眾的身份開始曆練,改過自新。”

譚浩東並不滿意,麵無表情地催促道:“不夠真誠,再來一遍。”

陳老二叫苦不迭。

裴素素憋著笑,挽著馬芸跟袁朵朵離開。

她樂死了:“誰不知道打漁小隊是油水最大的?這下好了,陳老二的小隊長當不成了。”

“他確實太蠢了,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他的小隊長呢,昨天那麼一鬨,正好給彆人遞刀子。而且我估計,這次新換的小隊長肯定是譚主任的人。”袁朵朵畢竟經常來公社,有很敏銳的政治直覺。

裴素素也認可這個說法,畢竟譚浩東就是一個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的人,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不去培養自己的心腹呢。

三人長籲短歎的,去客運站等車。

沒想到巧了,楚奇也在。

袁朵朵客客氣氣的喊了聲大哥,楚奇卻充耳不聞,轉身跟裴素素攀談起來。

等他聽說小陳的爸媽兄弟把她逼得小產了,頓時氣得臉色鐵青。

看看時間,大巴還得過一會兒才來,楚奇趕緊折回公社,找安置辦的人反應情況去了。

可憐陳老二,以為念完第二遍道歉信終於可以解脫了,結果,安置辦那邊來了個女領導,還把婦女主任也叫了過來,一起逮著陳老二訓斥起來。

最終,兩人當著楚奇的麵公開表示,要把陳老二今後一半的工分算在裴素素身上,時間持續三年,至於三年後還要不要繼續保留這個處罰,就看陳老二的表現了。

陳老二想罵娘,可是這裡的幾個人,在公社跺跺腳就能碾死他,他不會這麼蠢,公開跟這些人叫板。

隻得把怨氣撒在了楚奇身上。

等到楚奇從公社離開後,陳老二回了家,便開始造謠,說楚奇要給裴家當上門女婿,還去公社給裴素素鳴不平呢。

要是沒有昨天的事,大家也許會信他的鬼話,可是昨天鬨成那樣,大家都不是傻子,除了幾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跟他起哄了幾句,其他人都沒搭理他。

反倒是議論起了更讓人興奮的事——

“陳老二,聽說你今後不管掙多少工分,都得把其中一半算在老五媳婦身上?你媳婦沒意見嗎?”

“是啊陳老二,我看楚奇給人當上門女婿是假,你給老五媳婦當龜孫子是真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