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至歲除(1 / 2)

在璿霄一劍震懾的餘威之下, 牧淮接手了後續處理,他將這個棚屋裡的人都打散,然後根據患病程度送往不同的棚屋, 避免他們再次聚集起來壞事。

這些被押送進其他棚屋裡的人收到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等押送他的守備軍走了後,有人湊上來小聲問:“你們這是出什麼事了?”

那些嘴上沒把門, 想要編點什麼的人一張嘴,就能想到剛剛旁觀的、令人膽寒的奪命劍光,怨憎的話卡在喉嚨口, 變成含混其辭:“沒什麼......就出了點事......”

追問的人不死心:“你說清楚點!”

“反正、反正就是出了點事、哎呦......不好說......”那模模糊糊、遮遮掩掩的模樣讓追問的人心生不耐, 見反複都問不出來, 臉色很不好地走了。不說就不說, 直接拒絕就是了, 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 真叫人看了窩火。

被押送進來的人還想極力掩蓋自己曾經做下的事, 但不出半日,他們做過的事便在各個棚屋裡傳遍了。本來對他們這些莫名轉移的人還抱有一絲同情的百姓聽聞前因後果後, 紛紛冷了臉。

和他們挨得近的,恨不得拖著鋪蓋搬得遠遠的———“就他們那種小肚雞腸的性子,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對我心生不滿?在我半夜睡著的時候偷我的東西, 害我性命?”

和他們講話的人, 話語裡的嫌棄不加掩飾———“你們的命都是使君大人和璿霄先生救的,現在還來指責起他們來了, 喪良心的到底是誰, 心裡沒點數嗎?”

負責發飯的,給他們的永遠都是最少的———“要不是怕把人餓死會擔罪,一粒米都不給你們!畜牲喂大了還能吃肉呢, 把你們喂肥了能乾嘛?”

負責發藥的,他們總是最後喝到的那一批———“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動物尚且懂得感恩,怎麼人還學不會呢?”

那間棚屋裡出來的人在各處都遭到排擠,沒人傷他們的性命,但明裡暗裡總是受到冷遇。負責看守各個棚屋的負責人向牧淮反映了情況。

牧淮問:“死人了嗎?”

負責人搖頭:“沒有。”

“你們看著點兒,不死人就行。”牧淮擺擺手,“這是百姓自發的行為,我們也管不了嘛!”

他當時在一旁都聽得來氣,也難為璿霄先生還能忍下來而不是讓人當場去世,既然他們能擠兌怨恨彆人,那想必也能接受被他人厭惡嫌棄吧?做人雙標,這可要不得!

牧淮拍了拍負責人的肩,笑道:“群情激憤,法不責眾,他們想來也是能理解的。”

在搬出來的人心生憤懣,又去抗議後,負責人笑眯眯地打著太極:“哎呀......一個人對你們有意見,也許是他的問題,這麼多人對你們有意見,那肯定是你們的問題了,你們自己反省反省,和大家和平相處嘛。”

這話咋一聽挑不出毛病,但又讓人無比隔應,抗議的人不知道怎麼反駁,隻能灰溜溜地回去。幾次下來,百姓們也發現了其中貓膩。

百姓大多樸實,沒什麼壞心眼,但也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狡猾的智慧,在摸清楚了管著他們的那些官老爺的想法後,百姓們就開始“欺負”人了。也不是什麼害人性命的狠毒手段,就是你找我借一下針線,我恰巧找不到;你請我搭把手,我正好沒空;你想過來和我們閒聊,我們就立刻換話題......都是些零碎的小事,卻能折騰得人苦不堪言。

在從那間棚屋裡出來的人心裡鬱氣一天天堆積時,牧淮忽然召集了不少百姓前去觀刑———那個挑唆的人,被判了斬首之刑。

這刑罰並非挾私報複,而是牧淮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亂世重典,亂像也要重罰,唯有鐵血手段才能最快穩住局麵。不然以後再出現類似情況,璿霄先生能及時趕到嗎?又或者......他們換了一個人詆毀,那人能像璿霄先生一樣壓住場麵嗎?換了一件事造謠,會像現在一樣好處理嗎?

做錯了事卻不會受到處罰,必然會滋長人性中的暗麵,長久以來必成隱患,這是牧淮絕不願看見的。所以震懾必須要有,見了血,才能讓他們從心裡警醒,從心裡敬畏。

這場斬首讓那間棚屋裡出來的人心中鬱氣如被戳破的氣球,他們終於從心底感到了害怕,因為虛榮顯擺、口出惡言、不知感恩是真的會死的!沒人敢拿性命去開玩笑,去賭一賭刑場下一具屍體是不是他本人。

見他們的神情從疑惑震驚到驚恐害怕,牧淮便知,他的設想達到了。

*

蕭國,勤政殿。

“臨除夕,封筆十日———”

除夕前一天的朝會上,宮人立在階下,向百官宣讀了聖旨。

百官依次向丹陛上端坐的帝王行禮:“謝陛下體恤!”

頌聲如浪潮,從殿內蔓延向殿外。

“今年冬日嚴寒,我欲將除夕宴的花費折為米糧,分予各地死傷士卒的親屬。”蕭慎掃過階下立著的眾臣,“不知諸卿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諸臣心中暗暗叫苦,他們這位以軍權立身的陛下,從登基開始便不滿每年花費甚多的除夕宴,每年都在暗暗消減相關支出,從除夕宴的擺設裝飾到出席宴會時的新衣,從宴會上的精巧菜色到回應諸臣的年禮......樁樁件件,早有苗頭,如今不過是圖窮匕見罷了。

他們陛下性格堅毅,對於要做之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如今在朝會上提出來,根本就不是征求他們的意見,而是直接通知。

一片沉默後,垂手站在兩側的臣子中有人出列:“陛下體恤軍卒,實乃大善。”

隨著他的出列,陸陸續續又有幾人站出來,異口同聲地附和。

“既然諸卿覺得不錯,那便這樣定了。”蕭慎一錘定音,“散朝。”

蕭國新年前的最後一場朝會,便這樣簡潔利落地結束了。

散朝後,平素關係不錯的大臣三三兩兩走在一起,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陛下現在是越來越獨斷專行了。”

“是啊。”他的同僚小聲附和道,“長樂王殿下未告病時還能勸上一勸,如今告病了,朝堂上連個能勸住陛下的都沒有。”

站在最邊上的文官憂慮地皺起了眉:“陛下是位明君,我們隻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情就行。我更擔心陛下的子嗣......”

“我倒覺得不用擔心。”站在他身側的同僚勸慰道,“據說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夏國公主不是入宮了嗎?也許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吧!”

那位文官歎息了一聲:“但願吧......”

他們陛下鐵血手腕若是不能有與之匹配的繼承人進行調整和延續,那對蕭國來說,是禍非福啊。

*

使君醒了。

這條消息在南屏鄉裡像風一樣傳開,人人歡呼雀躍,喜不自禁。過度操勞以至於早生白發的牧淮更是熱淚盈眶。

他終於不用天天麵對璿霄先生的冷臉了,天知道這種相處多有壓力,簡直快把他壓得折壽了!

祝淩關了傀儡換成烏子虛的身份出來後,就對上了一雙雙激動的淚眼。站在最前方的牧淮哽咽著握住了她的手:“使君您受苦了!”

祝淩:“......?”

她隻是抽空去切了一下馬甲吧?為什麼人人都是一副逃出升天的模樣?

“您的身體真的大好了嗎?若是覺得不適,您可千萬彆硬撐!”牧淮此時看他們使君大人就像在看一尊易碎的瓷器,“我知道您想為百姓多做點事,但您也要保重身體啊!”

他虎目含淚,情真意切:“彆讓璿霄先生再擔心了!”

他們真的扛不住了!

祝淩莫名領會了他的言下之意,笑道:“你們這麼擔心我,不如我讓璿霄繼續與你們共事?”

一群人霎時麵如土色。

“使君大人......倒也不必如此體貼......”

“璿霄先生也受累十幾日了,讓他好好歇歇吧!”

“有些事情還是得和您商量......”

———就差把拒絕直接寫在臉上了。

小圓球在意識空間裡笑道打跌:【璿霄有那麼可怕嗎!】

如果這群人能聽到係統的問題,一定會非常認真地回答———有!非常有!親身經曆!如假包換!

“我與你們開玩笑的。”祝淩實在是不忍心再欺負這群老實人,雖然切璿霄身份時隻要冷著一張臉,再放一放氣勢,他們的效率就會飆升,吩咐下去的事情也不會有人敢質疑,但有些事,終歸還是烏子虛做個身份做起來方便。

祝淩微微笑起來:“這段時間他替我受累不少,我讓他去歇息了。”

“使君啊......”牧淮臉上也露出一個笑容,眼裡的痛苦一閃而過,“玩笑開得很好,求您下次彆開了。”

*

燕國,應天書院。

曾烈從外麵溜達了一圈回來,隨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灌了半盞,一回頭便被宋蘭亭嚇了一跳,水直接嗆在喉嚨口,咳得死去活來。

“咳咳咳!”曾烈痛苦地順著氣,半響才緩過來,小心翼翼地問,“蘭亭,你這是怎麼了?”

他甚至覺得宋蘭亭臉上一貫溫文爾雅的笑容裡有殺氣。

“沒什麼。”宋蘭亭說,“就是想起了一些讓人不太愉快的事。”

曾烈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那小子又做什麼了,把你氣成這樣?”

“上次他對你下藥、卷走你書閣裡有關瘟疫的藏書、阻止熹微改動燕焜昱聖旨、把你派去協助他的人放在昌黎郡、又設計乘黃留下來照看、接著自己帶頭跑進瘟疫最嚴重的撫寧縣———”他一樁樁一件件地數起來,數著數著自己都詫異了,“不說不知道,這小子還真是膽大包天!”

“不得了啊不得了!”他嘖嘖感歎,“一般人還真沒他能折騰!果然徒弟都是前世的債!”

宋蘭亭的笑容裡似乎都帶了黑氣:“你還誇上了?”

曾烈:“......”

強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迅速改口:“但就算再能折騰,再有能耐,也應該考慮師長的心情!”

他痛心疾首地譴責:“等那小子回來一定要狠狠地懲罰他,讓他知道什麼叫謹慎!什麼叫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嗬。”宋蘭亭看著曾烈浮誇的演技,冷笑一聲,“我上次答應你的事作廢了,你想要的那幅山水圖,你自己去找。”

曾烈:“???”

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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