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探究地看向李斯,他猜測這會是一個新的寵臣。
“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李斯激動地俯身朝向鹹陽宮的方向,他知道,自己賭對了,他會是米倉中的老鼠!
嬴政很忙,天下初定,矛盾頻出,縱然他有曠古爍今的雄韜偉略,也不能改變他隻是一個肉體凡胎的事實。他又有太多太多的想法要實施,也有太多太多的土地等著他去征服。
統一六國之後麵對的,是比統一六國還要艱難的治理。
十裡不同風,百裡不同俗。六國的錢幣、語言、文字、車道、度量衡……,這些全然不同。雖天下已然一統,可卻都還好像是彼此遠離的孤島。
在被層出不窮的事端弄得精疲力儘後,始皇帝做出了一個開天辟地般的決定——書同文,車同軌,統一貨幣、度量衡。
他遇到了巨大的阻力,百家罵他狼子野心,“絕六國之文脈,折百家之脊骨”,譏罵他的文章從四麵八方朝他湧來;百姓怨他勞民傷財,“好端端的路乾什麼要修它”,隻是他們的聲音太過沉默,便也隱於塵埃了。
嬴政並不在乎那些聲音。
口舌之利,安能傷他分毫!
他所焦灼的,是秦國擴張的太快,他手中沒有充足的官吏儲備,能夠像棋盤上的棋子一樣,各安其位地落到每一個位置上,這叫他不得不啟用一大批舊六國之人,這些人,才是真正給他帶來煩惱的人。
焦頭爛額地忙了月餘,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嬴政在年節到來之前忽然收到了來自隰華宮的邀請——韓美人要生了。
嬴政不耐地皺眉,後宮女子生孩子也要找朕嗎?把韓昭交給鄭夫人的嬴政早就在繁重的政務中把她拋之腦後了,那隻曾經引起他一絲父愛的小胖啾也沒能從政務中奪來嬴政的半點分心。
階下的使女被始皇帝的臉色嚇到,戰戰栗栗就要開口告退,就聽見始皇帝恍然大悟般念叨了一句,“哦,是那個小東西。”
嬴政低頭看了看奏疏,糾結了一瞬,最後還是起身去了隰華宮。
到了隰華宮,就看見一片混亂,鄭夫人一臉驚慌,夏無且也不見蹤跡,嬴政皺了皺眉,沉沉問道。
“為何如此慌亂?”
鄭夫人結結巴巴地回道,“妾婦有罪,有負陛下所托,韓美人出了意外,摔了一跤,如今早產了。”
嬴政微微眯著眼,看向最嘈雜的產房,難怪是在隰華宮生產,這是來不及挪去產室了。
鄭夫人大著膽子抬頭覷著始皇帝的臉色,心中有淡淡的驚訝,她本以為陛下會盛怒,因為他好像很看中韓美人腹中的孩子,難道是她猜錯了嗎?
夏無且衣冠淩亂地被匆忙帶到隰華宮,隻來得及匆匆請安便被趕去產房。
從太陽高懸到月上柳梢,又到晨光初曦。
鄭夫人心裡發沉,陛下還待在她的隰華宮。
終於,在巫祝第三次跳起祈福舞的時候,產房裡傳來了一陣歡呼聲,新鮮出爐的小公主便被送到了她阿父跟前。
嬴政看了看眼前的繈褓,又抬起頭看了看天,這個孩子的出生很尋常,沒有霞光滿天,也沒有玄鳥來賀,甚至說不上平安順遂。
可是她又很勇敢,生母束腹,摔跤早產,她還是努力地來到了這個世間,來到了他的身邊。
嬴政彎下身,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撫過嬰兒嬌嫩的臉頰。
“便叫……嬴予嫚。”
老天賜予朕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