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天衍珠 你的眼睛令我想起在東明山見到……(1 / 2)

顏思昭感受到了一縷風。

這縷風誕生在北辰洲西境, 青乾峰的山間,它沿著峰棱而下,一路與許多來自同樣峽穀或溪澗的山風相逢, 它們聚成一陣長飆, 向平原奔襲而去。

北辰顏氏管轄著幾乎是整個北辰洲的領土,他們的城大多依山傍水而建, 這些山脈與水係中蘊養著靈脈,是顏氏城的活水之源。山水蘊靈脈, 靈脈能養城, 這是一條普天之下都適用的規律——正如桑洲多江河, 因此桑洲城大多沿著水係分布那樣。

但與彆處不同的是, 北辰洲的山脈與水係按照呼應乾坤歸藏的設位分布, 以位於中部的太澤山為核心,呈放射狀延展到北辰四境, 據說這是最初將顏氏血脈帶到北辰洲的那位鴻軒仙尊所為。

傳聞數千年前,惡修橫行,魔物叢生, 人間一片混沌,幸而修真界石破天驚般出現了鴻軒仙尊這樣一位大能。在鴻軒仙尊出世的百年間, 他不僅肅清魔物,甚至幾乎將當時繁盛一時的惡修派係連根拔除,以至於許多魔道功法傳承直接斷絕在了當時,直到千年後,儘管惡修在妖洲略有複萌, 但也再難成氣候。

在蕩儘邪魔以後,鴻軒仙尊來到北辰洲。那時的北辰洲危峰兀立,難以生存, 於是鴻軒仙尊以移山倒海之能,削山填穀,重塑北辰地貌,又將北辰靈脈九九歸一於太澤山,再沿他親手所鑄的山河流淌向北辰洲的各個角落,讓靈氣再次由合到分,由集到散,澤被大地。

再之後,他將自己的百名顏氏子嗣遣往北辰各處,分彆轄治一方土地,自己則寂守太澤山,直到六百餘年後,天梯終於為鴻軒仙尊所開,他始終在太澤之巔庇護四方,再未走進人間一步。

曾鎮守於太澤之巔的鴻軒仙尊,在那裡留下了一顆天衍珠,一座重陵塔。

而時至今日,顏思昭已是鎮守重陵的第七代神子。

起於青乾、奔向北辰平原的那襲長風,接連吹過數座顏氏城,終於還是在某座城中緩下腳步。

它曳著風尾,在這座城所倚靠的山腳下消散,最後也沒能來到太澤。

儘管生於北辰靈脈的風能給顏思昭帶來對塔外世界的一瞥,但重陵塔中從來無風。

他收回感知,重歸空寂的神識中再次浮現廣袤無邊、交錯密布的光軌,那是整個北辰洲的靈脈圖。

忽然,有一絲異樣侵入北辰臨水一側的土地,他追隨著這縷波動追去,在那隻從大荒海潛入北辰水係的魔物抵達最近的凡人聚居地之前捕捉到了它的所在。

魔物察覺到水流的變化,立即泅潛向深處,但隻要它仍在北辰靈脈可觸及之處,仍在這條河中,就是無處可逃——河水挾卷靈氣,凝成一柄水劍,將這匹魔物一擊斬殺。

鎮守於重陵塔,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了太多次,顏思昭如往常一樣將神識抽回冥想境。

冥想境是修士的意識與記憶的投影,其中每一件事物的存在都處於修士的掌控之下,但這一次回到冥想境,卻有了一處不同。

顏思昭的手心正握著一枚蓮子。

它和它的主人一起莽撞地闖進了自己的冥想境,顏思昭還記得這枚蓮子是怎麼化成荷塘,怎麼抽出了蓮苞,它的主人又是怎麼借這枚蓮子一次次避開了他的攻勢……雖然他被六壬遮蒙上心眼,但在冥想境中,顏思昭仍然能夠描摹出事物的輪廓與動態。

他知道那朵蓮花是怎麼一片片展開花瓣,但他不曾知曉從花中出現的少女有怎樣的形貌。

她的來與去都不在顏思昭的意料之中,但這到底隻是塔中漫長時光裡不值一提的一瞬罷了。

那人就像來不及吹到重陵塔的那縷風,她與顏思昭不過是短暫地出現交錯,然後……

他的冥想境忽然發生了輕微的震動,好像有人正在叩動境門。

這樣的情況在不久前才剛剛發生過,而在顏思昭做出反應之前,少女的聲音忽然響在塔中。

“咦,我怎麼又來了?”

顏思昭立刻將握在手中的蓮子藏進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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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鳶又來到了那座重陵塔,不過這次她直接出現在了塔心。

她開始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想起她和師兄在河邊與自稱葛仲蘭的可疑修士喝茶後發生的種種。本來她試圖從對方嘴裡撬出關於即將進入的撫仙郡的消息,但話才說到一半,她忽然察覺周圍有異常的靈力波動,果然用天目看見了葛仲蘭在四周設下的布置,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埋伏在暗處。

本以為馬上要迎來一場惡戰,但卻被小師兄看出她開天目後的疲憊,甚至還被哄睡了!

葉鳶頓時產生了一種不小心在電影院打盹,醒來發現已經錯過了高潮情節的委屈感。

但無論如何,葉鳶也明白,這依然得歸咎於自己的力有不逮,她為此反省了一會,但也沒有過分拘泥,很快就跨過了這件事。

至於蒼舒隱能否在她睡著後應付好局勢,她連一丁點懷疑的念頭都沒有。

等葉鳶終於捋清這一切時,浮台上的冥想境主人已經沉默著警惕了她很久了。

——說起來,闖進彆人的冥想境這事,確實做得不大對,任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在冥想境中遇見陌生修士,第一反應都是“莫非此人要來奪舍?呔!看打!”

雖然非法入境並非葉鳶所願,但終究是有點理虧,現在對方沒有率先動手,葉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麼動手的道理。

於是她嘗試著伸出了與對方友好溝通的小觸角。

“……其實,我也不總是這樣的。”葉鳶說,“我的修煉方式特殊,他人的冥想境通常攔不住我,但除非情勢緊急,我一般不會這樣做——我到底為何一而再地誤入貴境,實在是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她想了想,發現這種異常好像是從進入北辰洲之後才開始的,又補充道:“莫非是因為北辰洲的風水與桑洲不同,而我好比橘生淮北則為……”

此時,冥想境主人終於開口了:“你身在北辰?”

“對,我從桑洲來,昨日到的北辰洲。”葉鳶笑起來,“難道你也在北辰洲麼?”

對方沒有回答,但她想對方大約是默認了這一點。

既然有來有往地說上了話,對方也沒有要打架的意思,葉鳶自認一定是友好的小觸角發揮了建交作用,她腳下的塔磚又一次開始變化,但這一次長出來的不是蓮葉,而是一株小小的鬆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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