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天衍珠 你的眼睛令我想起在東明山見到……(2 / 2)

那棵鬆樹很快長到和葉鳶一般高,葉鳶跳到它斜抽出的枝杈上後,鬆樹才繼續生長,它越來越高大,漸漸變得和東明山下的那棵千年雪鬆一樣龐然。

葉鳶在結實蒼勁的鬆枝上坐下,這樣一來,她總算不用再抬頭仰望著對方說話。

“你的冥想境為什麼是座塔?”葉鳶問他,“你在塔中做什麼,是在閉關修煉嗎?”

見他一時沒有回答,葉鳶靈機一動,再猜道:“我知道了,你在守塔?”

浮台上的白衣修士輕頓,然後微微頷首。

“原來如此,這座塔對你這樣熟悉,甚至成了你的冥想境,看來你一天是得守上好幾個時辰的了。”葉鳶想起被關禁閉的那些日子,又想到麵前這位漂亮修士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頓時有幾分同情油然而生,“我在雪山上被師尊押著修煉了好幾十年,最近才被放下山去,你……”

她本想問他要在此處守多久,何時才有人來換他出塔,但又覺得這話打探過甚,有些不妥,於是收住了話頭,把話題引回自己身上:“我最近離開了山門,才發現山下如此不同。”

對方微抬起頭,雖然沒有說話,但葉鳶能感覺到他正在專注地傾聽。

“我覺得外麵的世界比我想象中的壞些,也比我想象中的好些,而我的那點本事,若沒有師長的庇護,似乎確實不大夠用。”葉鳶再次想起了葛仲蘭,“我知道要遇事遇人要小心防範,卻不知道連路邊的行腳商也有諸多手段——才來北辰洲不到一日,我就遇見了這許多事,可見這趟曆練的確對我有所磋磨。”

說到這裡,葉鳶笑道:“我一日更勝於一日的我,等到我回山時,再與下山時相比,必定已經有了許多長進。”

顏思昭心中忽而一動。

修真者不見烏飛兔走,不覺暑往寒來,歲月在他們眼中的意義不過是修為的堆積。

對於顏思昭來說,自從蒙上心眼,重陵塔中更是再無日月。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一日複一日的時間流動了。

“你為何來北辰洲?”

忽然被發問的葉鳶愣了一下,也許是一時受麵前修士的美貌所蒙蔽,也許是身處冥想境中,被主人的意誌所影響,她不自覺地將真話脫口而出:“我來取天衍珠。”

隨著這句話,白衣修士周身的氣勢驟然一凜,隻在一瞬間,他重新變回了那尊冰雪神像。

“覬覦天衍珠者,殺無赦。”

冥想境倏爾巨震,葉鳶驚覺自己的話招致了不妙的後果,她尚且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情形已經不容她思考太多。

葉鳶身下的鬆樹簌簌作響,鬆枝迅疾地纏住她的腰,帶她躲過一擊,葉鳶回頭看去,才發現那是一把懸在空中的劍。

這柄劍再次襲來,這次的劍勢比上一次更加猛烈——不如說,之前的雷霆與幻化之力,與這柄劍此刻帶來的威勢相比,都變得不值一提。

寒光閃過,纏著葉鳶的鬆枝已被折斷,葉鳶從空中墜落下去,劍隨即追來,但在被刺中前,葉鳶把自己變作一隻鳥,敏捷地回身,再次飛向空中。

劍身同樣迅疾,但到底慢她一步,葉鳶已經直衝向浮台上的馭劍者,而後者的神態絲毫未變,就在葉鳶距離他隻有一步之遙時,白衣修士身前浮現了另一柄劍。

新出現的劍攜卷著無雙劍意,直指她所變化的鳥兒的兩翼。

此時再去躲避或許已來不及,而葉鳶卻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她直接在空中變回了人身,迎向鋒銳無匹的劍尖。白衣修士還無暇震驚,被他收起的那顆蓮子忽然從他袖中飛出。

蓮子一離開白衣修士,就化作了一把長劍,葉鳶抬手握住長劍,與白衣修士所馭之劍重重相擊。

葉鳶的這一劍出乎了對方的意料,他的劍竟被擊退半步,葉鳶乘勢追擊,白衣修士馭劍回防,但葉鳶的下一劍卻並非向他而來。

她的第二劍斬的是白衣修士身下的浮台。

那麵蓮紋玉浮台在這一劍下被徹底擊碎,葉鳶前躍一步,拽住白衣修士,兩人一起向下墜去。

在墜落之中,葉鳶鬆開握著劍的手,她的長劍變回蓮子,蓮子在觸地的刹那再次延展為一片挨挨擠擠地生著蓮葉的荷塘。

葉鳶與白衣修士一起落在蓮叢中,那些蓮葉被壓彎了腰,又韌性十足地彈起,把兩人推落在水中。

荷塘並不深,甚至不足以沒過一人,葉鳶從那白衣修士身上支起身子,看到對方濕淋淋的樣子,還有臉上隱隱浮現的怒意,幾乎聯想不起初見時那個端坐雲端的神像。

但他卻從未如此刻一樣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個人真不愛聽人解釋,我受師門之命來取天衍珠,卻並不是要偷——但我本來興許是贏不了你的,誰讓你……”

葉鳶正在說著,忽然看見對方被打濕的黑發正淌下水珠,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擦,卻不慎碰到了他蒙在眼上的白紗。

在她碰觸到那片白紗的一霎,紗上的封印瞬間被瓦解,它劃過葉鳶的指尖,飄落水中。

那白衣修士的真容在葉鳶的雙眸中留下驚鴻般的倒影。

白衣修士束發的玉冠也在下墜時掉落,此時他漆黑的發絲散在蓮葉間,霜雪般的肌膚被染上淺淺的緋色,正帶著些許錯愕,怔怔地與葉鳶相望。

“不知為什麼,看見你的眼睛,我就想起在東明山見到的第一場雪。”

葉鳶對他輕聲說道,然後她回過神來,想起了剛才未說完的話。

“本來興許是贏不了你的,但為何……”

她微笑道。

“你要在袖中藏起我的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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