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蘭因絮果 問世間情為何物,情為何物啊……(1 / 2)

葉鳶像隻鵪鶉般被按在妝台前, 望著又一名青巽弟子搬來三隻寶盒。

此時滿屋的珠翠羅綺,將這座玉宮輝映得更加曄曄照人。宮室內早已無處下腳, 葉鳶見那弟子捧著寶盒麵露猶豫之色, 連忙借題發揮:“不如今日就到這裡……”

她心中的算盤打得好,奈何在這玉宮之中能做主的另有其人。葉鳶的話還沒說完,凝瀾仙子已向那弟子招了招手:“不必放下了, 捧到這裡給我看看。”

那名青巽弟子走上前來,依次打開寶盒,供門主過目。

這三隻寶盒, 第一隻盛著蜃珠, 顆顆晶瑩渾圓, 流光溢彩;第二隻盛著步搖,累金嵌玉,瑞氣千條;第三隻盛著寶石花鈿, 精致細巧,更令人目眩神迷。

打開這些寶盒中的任一隻, 葉鳶都覺得富貴逼人,簡直難以直視,凝瀾仙子卻微微皺起眉, 十分嚴苛地在盒中揀選著,最終隻勉強取出一朵芙蓉額鈿,接著吩咐道:“把我盛耳墜的那幾隻箱子也取過來。”

葉鳶驚呼:“還取麼?彆!”

凝瀾仙子說:“快去。”

弟子行了一禮,聽話地退下了, 但想來聽的不是葉鳶的話。

凝瀾仙子也不如何理會葉鳶,隻是自顧自地給她梳妝打扮,看上去心情頗佳。

葉鳶看著鏡中被從頭到腳隆重地打扮了一番的自己,則越來越坐立不安, 她躊躇許久,終於還是覺得應該在那幾隻首飾箱到來之前溜之大吉。

於是葉鳶橫下心掙開凝瀾仙子的擺弄,站起身來:“凝瀾仙子,好意我心領了,隻是……”

她的義正辭嚴沒有持續多久,對方當即斂去笑容,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眸含起兩分責難三分幽怨來:“好啊,昨天還親親昵昵,喚我燕珂,今天已不過是凝瀾仙子了——葉鳶,這便要斷情絕義了麼?”

“我哪裡有這樣說?”被倒打一耙的葉鳶目瞪口呆,“我還沒有問你為何在大庭廣眾下亂認孩子呢!”

“若我是男子,自然會說你是我失散多年的發妻。”燕珂理所應當道,“但既然你我不巧都是女子,權宜之下,說你是我流落人間的女兒也沒有什麼,總之做不得你的夫君,就做你的母親,也差不了許多。”

“……”葉鳶聽了這番狡辯,登時頭大如鬥,“燕珂,現下不是玩鬨的時候,不說青巽,就是眼前的仙門大比也正等著你去主持。”

“仙門大比一應事宜,我早有安排,隻等與各位門主商議過後即可舉辦,不妨什麼事。”

“那為何你不去招待各位門主,卻在這裡與我胡鬨?”

燕珂撇了撇嘴:“我不想見百裡淳。”

葉鳶心想,若百裡師兄聽到這番話,就是再好的涵養,恐怕也不免跳腳。

她再次試圖以理服人:“但我總不能一直待在玉宮中、待在洛書島……”

聽見這一句,燕珂倏爾轉過頭來,她並不說話,隻是哀哀地看著葉鳶,葉鳶被她看得心虛起來,說話聲不知不覺地小下去,燕珂見這一套有用,當場演技大作,不言不語間,雙眼便落下淚來。

美人垂淚,本就令人斷腸,更何況是凝瀾仙子這種級彆的絕世美人。

“你見著我的曼曼沒有?”美人傷心欲絕,“你走時,她才這樣大。”

說著,她用兩指捏出兩寸距離,然後繼續悲聲道:“那時我們一起為她編了隻小籃子,還記得麼?那小籃子就放在我的珊瑚床邊……可你一拋下我們倆就是幾百年,如今曼曼都長大了,我再和她說你,她卻仿佛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這番話說得實在很有苦守寒窯王寶釧的意思,葉鳶心知對方仍是在胡攪蠻纏,但見燕珂掉淚,一時也再說不出什麼話,隻能唯唯諾諾,生怕從薛平貴變成陳世美。

燕珂見拿捏住了對方,心中一陣暗喜,但她也知道葉鳶此人向來自行其道,人又執拗,下定決心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頭,趁她心軟,拿捏一時尚可,要長久占據上風卻是難事。

可就在她清了清嗓子,打算乘勝追擊時,一名弟子急忙來報:“門主,無霄掌門已闖進宮來了!”

燕珂立即收住眼淚,由悲轉怒道:“豈有此理!”

她提上凝瀾劍往外走去,葉鳶望著她的背影,原本下意識地追了兩步想將她勸住,但轉念一想,這兩人都並不是沒有分寸之人,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青巽弟子,葉鳶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辦法。

燕珂已走出門外,葉鳶也不再追去,而是轉過身來,對這名前來通報的青巽弟子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我在宮門處見過你,你是今日值守的侍衛?”

青巽弟子抬起頭來,正要回話,卻驟然感到一股力量撞向神魂,巨大的衝擊令她的神魂本能地躲進冥想境深處。於是一息之間,這名弟子的身體就軟倒下去。

葉鳶一擊即中,澎湃可怖的神魂之力收放自如地在瞬間褪儘,她接住昏迷的青巽弟子,扶她坐在妝台前,又一陣摸索,從這名弟子身上找到了通行令牌。

她仔細觀察了一番對方的相貌,搖身一變,成了一位蜜色肌膚、高挑矯健的澹洲女子,接著又把外裳變成青巽弟子服飾,再對鏡檢查了一番,確信找不出什麼破綻後,葉鳶若無其事地向宮外走去。

另一邊的凝瀾仙子絲毫不知道宮室內發生的事,她正風風火火地迎向弟子口中“闖進宮來”的無霄掌門百裡淳。

百裡淳雖然做了闖人宮室,破人陣法的無禮之事,見到凝瀾仙子時還是先十分禮貌地寒暄道:“青巽掌門,半日不見,如隔百年啊。”

“我竟不知名滿天下的無霄掌門行事如此越矩!”

“此舉並非我願,隻是我在宮外等候許久,實在是等不來仙子的準允。”百裡淳不愧是一門之主,無論心中如何思量,麵上還是笑嗬嗬,“聽聞仙子尋回愛女,我且備了一份薄禮,不知能否親手交給令媛。”

凝瀾仙子立刻拒絕道:“不必了,小女已在宮室內睡下,我代為轉交即可……”

不等她把話說完,麵前百裡淳的身影便縹緲而去,隻留下一聲朗笑:“那姑娘果真在此處,謝仙子指路。”

凝瀾仙子當即追去,但還是百裡淳更快一籌,隻是他踏入宮室後,卻忽而頓住了腳步。燕珂緊隨其後,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愣住。

宮室之中,哪裡還有什麼葉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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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半日前的客棧,由於聚集了一群百無聊賴的修士而熱鬨非凡,此刻的客棧則更是人聲鼎沸、盛況空前。

隻是這熱鬨唯獨將東明山來客們排除在外,因為所有無霄弟子都被勒令待在房中。

裴嘉玉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聽了一會客堂中的嘈雜。

聽著聽著,他漸漸瞪圓了雙眼,但這些驚詫最終也隻得化作一聲歎息,裴嘉玉正要縮回房中,忽然瞥見隔壁房門也被悄悄打開,探出一顆熟悉的腦袋來。

他與隔壁房的陸鬆之大眼瞪小眼,最後是陸鬆之先開口道:“你聽見他們在說什麼了嗎?”

“聽見了,他們在談論葉姑娘與凝瀾仙子的事。”

陸鬆之詫異道:“怎麼還在說這個,有完沒完了?”

“不止這個。”裴嘉玉拭了拭額頭的薄汗,“他們猜測,葉姑娘也許是凝瀾仙子與劍君之女……”

“無稽之談!”陸鬆之失聲道,“就算他倆有私情,怎麼可能給其女取名叫葉、葉……”

他說到這裡忽而覺得不妥,話便卡在了喉嚨裡,裴嘉玉迷惑道:“為什麼不可姓葉?雖然凝瀾仙子本名姓燕,劍君出身北辰洲,本名姓顏,但畢竟這孩子流落在外……”

“要害不在此處!”陸鬆之環顧左右,確信四下無人之後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偷看掌門師祖的手稿時曾不小心翻出幾封舊箋,全是掌門師祖與師弟師妹的書信,其中有一封,落款處正是‘葉鳶’二字——而師門中幾位尊長,唯有一位不知姓名,正是故去的那位……”

裴嘉玉恍然大悟:“你說掌門的小師妹、劍君的道侶,其姓名正是葉……”

情急之下,陸鬆之連忙把他的嘴捂住:“小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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