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軼事遺聞 你們今後便永遠如此嗎?(1 / 2)

葉鳶一行人從東明山出發時還是淩晨時分, 此時殘夜仍駐足於淺灰的雲團和飛雪之中,天邊才剛剛亮起一線。

東明山陣盤結界的出口地帶早已清空了無關弟子,曠闊的武場上沒有往日的金石相擊之聲, 卻停著一艘巨大的雲舟。

雲舟內,葉鳶高高地站在舵樓上, 左手拿著名冊,右手握著炭筆,提聲讀出了最後一個名字:“阮芸,慈清宗阮芸,上船了麼?”

其餘聚集甲板上等待出發的修士們都已被清點過宗派姓名,有幾人當時便閒談道:“慈清宗,是那個曾出過飛升大能的慈清宗麼?”

“還有哪個慈清宗?可惜後人不爭氣,如今這樣式微,我已許久不曾聽聞它的名號……真沒想到慈清宗還有一名弟子藏在東明山中。”

說到這裡, 修士們四處張望起來,想要一探這名“慈清宗弟子”的真麵目, 卻久久不曾聽見有人應答。

葉鳶將甲板上的情形儘收眼底, 正當她正要驅動體內靈氣, 以傳音法在整座東明山大放廣播尋找這位缺席的“慈清宗阮芸”時, 忽有一團黑影攀進船來。

第一眼瞧過去,葉鳶差點兒以為是隻大蜘蛛, 再定睛一看, 原來是一名瘦長的女修背著個碩大書匣翻上了甲板, 她看上去像是全力趕了好長一段路,正氣喘著將書匣從背上解下來,那木箱子砸在甲板上,發出異常沉重的一聲悶響。

“我就是慈清宗阮芸。”那女修抬頭看到葉鳶, 愣了一下,“我見過你,你不是在丹鉛閣門口擋了我的路的冒失鬼嗎?”

“正是我。”葉鳶笑眯眯道,“道友遲了這般久,竟是因我阻路之故嗎?”

不知那女修是心性耿直還是大腦轉不過彎來,竟沒有聽出話語中的諷刺意味,反而認真思考起來,回答道:“那倒不是,是我忙著在丹鉛閣內抄書,錯過了登船時間,因此不得不靠兩條腿趕來此地,所以才遲了這般久。”

葉鳶點點頭,算是摸清了幾分這位名叫“阮芸”的女修的怪脾性,也不再為難她,低頭將點名冊上的姓名一一核對勾銷過後,便轉身對共同執行本次任務的兩位同僚說道:“人已清點齊了,我們這便出發吧,小陸,小……”

她身後卻隻站著陸鬆之一個,葉鳶驚訝道:“咦?小道長剛才不是和我們一起上船的麼,他去哪兒了?”

陸鬆之愁眉苦臉地指了指天上,葉鳶抬頭一看,在聳立的桅杆頂端找到了那少年劍修抱劍遠望的身影,陸鬆之的腦筋暴風般轉動起來,正思索著要如何將雲師叔的種種回避舉動合理化時,卻見葉鳶滿臉了然地說道:“我懂的,男孩兒到了一定的年紀總是會喜歡高處,原來連穩重的小道長也不能例外。”

陸鬆之:“您聽我解釋……啊?”

他當即回憶起了自己入門不久時和其他毛頭小子攀比誰禦劍飛得更高的往事。其實這類事件在東明山屢見不鮮,尤其高發於年輕弟子之間,因此陸鬆之不得不承認葉鳶說的話確實有道理……但小師叔不一樣!小師叔怎麼會乾這種冒傻氣的事呢?那可是小師叔哇!

陸鬆之這廂欲言又止地糾結著,葉鳶已仰起臉來,衝高處的少年喊道:“小道長,我們出發吧!”

雲不期轉過臉來,遙遙地對她微一頷首,隨即禦劍騰空,向前開路。

護山陣盤運轉起來,葉鳶望見結界的出口正在緩緩打開,利落地將手中船舵向上一打,隨著她的動作,用於驅動的靈氣順著刻紋流遍船體,先是刻於船首的鼇頭昂然而立,接著是整座船身,正當雲舟緩緩浮空之時,陸鬆之忽然聽到身邊的葉鳶說道:“小陸,掌舵就交給你了。”

陸鬆之下意識地一點頭,葉鳶再望了一眼空空的桅杆,飛身躍起。

她的裙角不過如同燕尾輕掠,不過轉眼便已繞杆而上,輕盈地立在頂端。

高處的確有更好的視界。

此處的雪風更急,幾乎拂散葉鳶的長發,葉鳶眺向長空,感受著這凜冽氣流的強弱和來向,而在雲舟升至半空,離結界出口僅有兩個船身之距時,她的心念微微一動。

葉鳶抽出劍來,一道銳光閃過,捆縛帆布的束繩被齊齊截斷,纜輪瘋狂轉動起來,飛快地將帆索拉展向兩端,帆布倏爾張開,被強風鼓滿,雲舟隨之疾馳,奮然一躍,跳出了結界出口,乘風駛向天際。

這艘雲舟利刃般刺破晦暗的雲層,葉鳶披著傾瀉而下的雲上天光,在帆麵上奔跑起來,隨即輾轉跳到蓬桅上,沿著帆索滑下。

東明山的椋雀也不會比她更靈巧,瞬息之間,她已輕輕落在甲板上,唯有細碎的霞光濺在她的裙邊。

葉鳶抬眼看去,雲不期正站在船首,並未回頭看她,陸鬆之則目光閃爍地轉過臉來,葉鳶對他略一點頭,接著就鑽進了船艙中。

陸鬆之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忍不住向身邊的人問道:“你們今後便永遠如此嗎?”

“……”

那少年沉默下去,被陽光驅走的昨夜雲翳仿佛都藏進了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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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開人群,葉鳶特地找了個船艙角落的僻靜小間,沒想到她掀開簾布時,那處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慈清宗阮芸。”葉鳶一看她就笑了起來,“沒想到你也在這兒,看來我們真是有些緣分。”

那瘦高個兒女修把書卷攤了一地,正在奮筆疾書,此時忽然被打擾,毫不掩飾地從臉上露出一點不情願的神色,而葉鳶把對付她的辦法猜得八九不離十,仍然擠進了小間之中,對阮芸乖巧地眨了眨眼:“我自打出生以來就是很文靜的秉性,不會打攪你什麼。”

葉鳶這樣隨口一說,那直脾氣女修聽了竟就信了,她想了想,勉為其難地將碩大書箱往裡收了收,給葉鳶騰出一小塊空地,葉鳶也不客氣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按理來說,君子對於他人的書卷手跡是應當避嫌的,但阮芸將竹紙鋪得到處都是,實在叫人很難不看見,於是葉鳶大大方方地看起了堆在自己腳邊的幾摞,接著就發現阮芸謄抄的這些書卷並非功法秘籍,大部分都是些風土雜記或傳說軼事。

“丹鉛閣藏有天下書,吸引了各門各派的許多修士上東明尋書。”葉鳶說,“這次登上雲舟、將被送出桑洲邊境的修士之前大多都是為此來到東明山……你呢,阮芸,你是為了求什麼書而來?”

“我來求與飛升有關的書。”對方的回答倒是十分爽快直接,但她很快又擰著眉毛,恨恨地咬起筆頭,“我前歲才上了東明山,原想在這裡待個五年十年,沒想到今日就要被趕出東明去,還有許多書都來不及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