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軼事遺聞 你們今後便永遠如此嗎?(2 / 2)

“這也不能全怪無霄門。”

葉鳶卷起篷布,往外探了一眼,外麵修士各有各的宗門來處,此時雲舟上的氣氛還稱不上險惡,但隱隱已有涇渭分明的緊張感,尤其是仙門大比中已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無霄門對立麵的那些宗派,其門下修士早有自覺,此時更是儘量低調處事,唯恐在返回宗門的路途中發生變故。

“天下局勢已變,宗門之間四分五裂,連天地靈軌都被打破,散作零碎的小周天……這也是能夠想見的,從各個仙門的角度來說,既然有了兵戎相見的可能,靈脈這種重要資源當然不能再與他人共享了。”葉鳶說,“無霄門這次將外來修士護送出山,也與時局之變有關,不如說,若不這樣劃清界限,反而更容易招致猜忌。”

“我才不在乎當今的天下如何了。”阮芸對於天下局勢表現得興趣缺缺,她一麵埋頭抄書,一麵冷漠道,“我隻探求飛升之法,如今天梯都不再為人間所開,我去在乎它又有何益。”

葉鳶為她的話笑了起來:“你要探求飛升之法,怎麼不讀些功法,反而讀起異聞呢?”

“談起飛升,人人都知道魂體圓滿、得證大道者才能飛升,但由我看來,這些還遠遠不是飛升所需的全部條件。”她回答道,“否則,為何東明劍君至今仍未飛升?”

葉鳶想:呃,那他倒是有一些個人原因。

但阮芸所說的話的確有她的道理,在葉鳶的師尊——元臨真人活躍的那個時期,飛升還不是一件如此稀罕的事。據傳在千年以前,曾有過兩名大能在鬥法中同時飛升的異聞,而元臨真人本人也得到過登上天梯的機會。

隻是他舍不下無霄門,所以寧願埋骨在東明山的飛雪之下。

到了後來,天梯摧折之災席卷而來,劍君力挽狂瀾,救人世於水火,正在他斬殺魔龍的當日,天道降下劫雷,隻是他最終並未飛升。而自那以後,便再也不曾聽聞天梯降世。

難道是人間再也沒有出現能與千年前的飛升大能媲美的強者麼?不是的,劍君正是最好的例子。

那麼,究竟是什麼導致了人間再無修士飛升呢?

思路走到這裡,葉鳶想起了另一件事:“說起來,你正是慈清宗弟子,據我所知,千年前在決戰中飛升的兩位大能中的一位,正是你們慈清宗的……”

“是我家老祖,華霖仙君,後人更愛稱呼他為醫仙。”阮芸冷冷地說道,“他在世時,慈清宗還是天下最負盛名的醫宗,和如今的無霄門相比也不遑多讓,但時至今日,門下已沒有弟子能修習他傳下的道統。”

葉鳶本想再和她再聊一聊那位華霖仙君的事,還有當時與華霖仙君鬥法,也一並飛升了的另一位修真者的事,或者是說一說為何數百年來再無人飛升,但阮芸已經失去了談興,葉鳶不由得猜想,如果此時再鍥而不舍地打攪她,恐怕就要被趕出門外去了。

所以,她隻是說道:“我最後問你一件事,你為何不把這些古籍收納於識海中,而是非要默書謄寫在紙上呢。”

阮芸剛剛從《五洲風土誌》中摘出提及飛升異象的一段,聞言頓了頓筆:“修士總以為外物不能亙久,寄予紙卷不如藏於識海,卻不知人若死了,識海中的一切馬上就化為齏粉,而寫在紙上,至少還能填一填衣冠塚——再說了,不親手來寫,你怎麼知道哪些字句與你所求有關,哪些無關呢?”

“原來如此,你很會讀書。”葉鳶當場撫掌讚歎道,“那我也試試你的辦法,親自去讀寫一番。”

阮芸自知是個不合群的人,早就習慣了遭人冷眼,忽然得到葉鳶這樣一句誇獎,頓時不習慣起來,但她又想了想,覺得這間屋子這麼小,如果這小姑娘也在此處讀寫,一定十分煩人。

於是她立刻堅定了心意。阮芸轉過頭,正要出言趕走對方時,卻發現這東明山的小姑娘倚著劍,閉上了眼睛,仿佛是已經睡著了。

……哦,這倒是不妨礙的。

阮芸扭回臉,又投入了書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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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與阮芸的猜測不同,葉鳶在雲舟的船艙內入定,並不是偷懶打瞌睡,而是為了將神魂沉入冥想境中。

她的冥想境異常遼闊,因此能夠肆意變幻來去,雖然大多數時候是東明山的模樣,但也可以變成南晝城與洛書島,這時的葉鳶想了想,將冥想境幻化成了剛剛見識過的丹鉛閣。

葉鳶站在偌大的殿堂中央,麵前的書架上擺滿了書卷,那些便是師尊元臨真人的記憶。

她對來自蒼舒的術法保持著警惕,所以沒有匆匆全盤接收這份龐大的饋贈,隻是暫且將它們封存在了冥想境一角,但這也導致了葉鳶對其中內容僅有十分模糊的印象,細節和關鍵則一概不知……不過,阮芸的話給了她一點提示,如果將這份記憶按照整編藏書的方式分解成冊,再一段一段進行解讀,或許是個足夠謹慎的辦法。

這個念頭剛剛浮出時,一本小簿忽然出現在葉鳶手中,她翻開一看,發現它是一卷長長的目錄,這冊目錄將橫跨於元臨真人漫長壽數之中,曾引發他的心境震蕩的一件件往事都彙編於其中。

葉鳶的神識從目錄上遍覽而過,忽然在某一節頓住,那是發生於元臨真人五百餘歲時的一起事件。

在這起事件中,元臨真人親曆了兩名當世頂尖強者的全力對決,並目睹了他們飛升的情形。

其中的一名修士,正是阮芸才和她提起過的慈清醫仙,華霖仙君。

至於另一位,葉鳶依稀記得過去也看過那人的事跡,但時間相隔了太久,現在她隻記得那是一名十分強大的女□□修,當下許多寶器都始創於她之手,但後來的那些器宗似乎都對此人諱莫如深,這是為什麼來著……

葉鳶的目光落在書架上,忽而想起了建出丹鉛閣的小師兄,又想起世人隻知魔境主的凶殘險惡,而不知道東明山的蒼舒隱曾是多麼驚才絕豔的修士。

緊接著,葉鳶也回憶起了那名器修的身份。

她之所以不再被提起,是因為她同樣墮入了魔道,是一名邪修。

一正一邪兩位大能,竟在生死之戰中得證大道,以至於同日飛升,不知那會是怎樣一種光景?

葉鳶思忖著,從書架上握住其中一冊的書脊,進入了那段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