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正文完 跑向那逐月之人。(1 / 2)

很快就到了傍晚。

傅天河回去帳篷, 收拾收拾裝備,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拿上他平日裡用的那些東西就行。

陳詞坐在麵前, 幫他護理被紗布包裹著的左眼。

“感覺還好嗎?”

“挺好的。”傅天河全然放鬆,任憑陳詞幫他護理眼睛。

沒了義眼片支撐,他的上眼皮會肌無力般習慣性垂下, 下眼皮之間呈現一道縫隙,隱隱露出裡麵的眼台, 儘顯疲憊和頹廢之色。

完好的右眼則全然相反,烏黑明亮,含著溫馨的笑意。

陳詞把摘下來的義眼片放進護理液裡泡著, 倒了杯洗眼液給傅天河。

傅天河將塑料小碗扣住眼眶, 仰起頭來,讓加入了矢車菊成分的專業護理液浸沒左眼內裡,清洗掉可能存在的臟東西。

陳詞:“明早幾點出發?”

傅天河:“應該天亮就走吧。”

陳詞點點頭:“我會在這裡等你。”

傅天河:“山上信號不好, 到時候可能會失聯, 萬一沒我的消息, 千萬彆擔心。”

陳詞:“好。”

最後一天在大營地,傅天河專門吃了頓好飯。

晚飯後他介紹著三人和本次登山負責帶領自己的向導認識,向導乾這一行已經很久了,經驗豐富, 甚至在最後的營地也能正常乾活, 號稱抬都能把人抬到山頂上去。

“放心交給我吧。”向導朝他們保證,“以目前的訓練成果來看, 肯定沒問題。”

傅天河:“你們隻需要安心待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就行。或者到山底下的湖附近玩玩,陳念不是挺想過去的嗎?那邊海拔更低, 活動起來也更舒服。”

“你就不用操心我們了。”陳念拍拍他肩膀,“照顧好自己,我們等你好消息。”

暖意如同溪流滋潤心間,讓傅天河難以說出彆的話來。

雖然他沒有血親陪在身邊,可如今正圍繞在他身邊的大家,又怎能算不得家人呢?

大家沒再過多地打擾傅天河,讓他早些休息養精蓄銳,之後的三天裡,他將要打一場硬仗,挑戰身體極限和雄偉自然。

窗口期如約而至。

太陽再一次從地平線升起之時,傅天河和向導一起踏上了征戰峰頂的旅途。

臨行前,陳詞仔細地檢查過傅天河貼在左眼的紗布和雙手手套。

慕士塔格峰非常非常冷,幾乎每年都會有登山者因為手套被打濕而嚴重凍傷,甚至陷入截肢的風險。

陳詞在資料中看到過太多凍傷照片,五根手指頭的末端壞死呈紫黑色,如同燒焦了的乾枯木炭,就算經過長達一年的恢複期,也難以變回最初的樣子。

陳詞可不想讓傅天河也落入這般境地,他再三囑咐傅天河,一定竭力保證裝備乾爽。

至於傅天河的義眼片,則安靜地躺在陳詞的背包中,等待著主人重新歸來。

遠遠望著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消失在山道上,陳詞無聲地深吸口氣

傅天河首先會前往c1基地,海拔上升1100米,這段路程他在之前的拉練中已經走過很多很多次,早就駕輕就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保持體力並把狀態調整為最佳。

而陳詞能夠做的,隻有等待。

他隻需要讓傅天河知道,自己會在大本營中迎接他勝利歸來。

身後的陳念拎著水杯,還有些睡眼惺忪。

暖橙色的初陽灑在傅天河的後背上,讓他想到某些朝聖的神話故事,浪漫,勇敢。

陳詞望了許久,直到傅天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儘頭,才轉過身來。

陳念張開雙臂,給了哥哥一個擁抱。

“放心等他的好消息吧。”

傅天河采取阿爾卑斯式登山,希望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此次征程。

他之前有給陳詞計算過大概的時間,但具體還是要看天氣狀況,以合適的調整。

少了傅天河,大本營似乎一下子就變得格外安靜,昨日的嬉笑和打鬨仿佛是一場幻覺,泡沫般在陽光下破裂。

陳念非常慶幸自己死纏爛打央求爸爸讓他也一塊過來了,不然隻有哥哥獨自等待,心理壓力得多大啊,他陪在身邊,也能和陳詞多說說話。

為了轉移陳詞的注意力,陳念不惜從書包裡掏出數學練習冊,做出天大的犧牲:“哥,你給我講講這些題吧。”

兄弟倆坐在帳篷裡學習,沙弗萊抱著他的筆記本電腦製作遊戲,偶爾覺得累了就到外麵走走,當眼前美景成為日常,一切就都顯得稀鬆平常起來,茫茫的白如此單調無趣。

傅天河整天在這種環境裡訓練,精神壓力肯定很大吧。

轉眼就是兩天過去。

傅天河偶爾會發來一兩句信息,告知陳詞他已經到達哪個營地,進營之後他需要迅速調整設備,補充能量,抓緊休息,不及說上太多。

但隻是這寥寥數語,就足以讓大家安心。

此時的傅天河已然順利抵達6800米的c3營地。

說是營地,其實隻有寥寥幾頂帳篷。

腰部和四肢因長時間的攀爬隱隱作用,其中大概還有高原反應作梗,他鑽進帳篷,迅速摘下被雪打濕了的手套,十根手指的末端已然凍得發紫。

傅天河擦乾皮膚上的所有濕潤,儘可能地幫助肢端溫度回升。

“抓緊時間休息吧。”向導坐在他旁邊,同樣氣喘籲籲。

此時的營地內就隻有他們兩個,向導拿過氧氣設備,問傅天河要不要吸兩口。

傅天河接受了他的好意。

休息片刻,兩個人又一同吃了些東西。

和大多數人想象中的驚心動魄不同,攀登高原雪山的過程反倒相當平和,攀登者需要最大程度地保持心態和心率的穩定,把所有的激情和衝動都換為忍耐和持續。

如果不是有最頂端的目標吊著,過程甚至可以稱得上無聊。

“就差最後一段了。”向導觀察著外麵的天色,“稍微睡會兒,夜裡一點半出發。”

傅天河點頭,一點半是向導根據經驗得出的最佳出行時間,這樣他們就能在上午登頂,之後立刻向大本營回撤。

傅天河躺進睡袋,型號老舊的手機早就因為低溫耗電量過大自動關機了,對於正在大本營等待著他的大家而言,他正處於失聯的狀態。

傅天河閉上雙眼,腦海中又浮現出少年的麵容。

陳詞正在做什麼呢?

是捧著手機期待著來自他的消息,還是坐在帳篷外麵等候他歸來的身影?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少年等上太長時間。

寒風呼嘯。

陳念從夢中驚醒。

他猛然睜開雙眼,周遭漆黑一片,隻有一盞微弱的熒光燈發出些微光亮,讓周圍不至於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夢境中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象鬼魅般纏繞心頭,讓他不安地向旁邊摸去,觸碰到了另一邊睡袋裡沙弗萊的手臂,才終於安心。

帳篷呲呲拉拉地搖晃著,縱然知曉結構堅實,也讓人心生膽怯。

傅天河現在怎麼樣了?

陳念有點擔心,他已經失戀了十幾個小時,在這難捱的等待中,隔壁帳篷裡的哥哥有睡著嗎?

沙弗萊被陳念的動靜吵醒,同樣翻了個身,含糊問道:“怎麼了嗎?”

“……我好像做了個夢。”

“什麼夢?”沙弗萊抬手看了眼腕表,早上六點半,大概再過一個小時就會天亮,但聽外麵這動靜,應該是陰天。

“我夢見……咱們四個人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

陳念重新閉上雙眼,努力尋找夢境留下的蛛絲馬跡:“和雪山不同,那個地方更像是北冰洋上的冰川,埋藏著某個已經坍塌的神秘遺跡,傅天河的身體好像出了什麼問題,我們必須要進入到遺跡當中才能救他。”